第十二章

玻璃穹顶下的蓝光像凝固的海水，把每个人的脸映得发蓝。V贴着管道往前挪，靴底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这过分安静的基地里，这点声音格外刺耳。

中央平台上的备用核心正缓缓旋转，表面的光纹像呼吸般明灭。三个穿着白色大褂的研究员围在旁边，手里的仪器发出“滴滴”的轻响，其中一个突然打了个哈欠：“真搞不懂，总部为什么非要在海底搞这个，潮湿得连义体都容易生锈。”

另一个推了推眼镜：“听说夜之城的原型机被炸了，董事会急着要备份，不然我们哪用得着在这鬼地方加班。”

V冲身后的人比了个手势，朱迪和帕南立刻从两侧包抄过去。研究员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朱迪的机械臂按住了肩膀，那只改装过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能清晰听到骨头摩擦的轻响。

“不想变成海底鱼食就老实点。”朱迪的声音压得很低，机械指尖在研究员的颈侧轻轻划了一下，“备用核心的自毁程序在哪？”

戴眼镜的研究员哆嗦着指向平台角落的控制台：“在……在那里，但需要三级权限才能启动。”

杰克突然笑了一声，晃了晃手里的电磁步枪：“权限？这玩意儿可比你们的权限管用。”他对着控制台扫了一眼，蓝色电流瞬间窜过，屏幕上的权限锁“啪”地弹开了。

杰茜卡立刻扑过去操作，手指在键盘上翻飞：“自毁程序启动需要十分钟预热，我们得找地方躲起来——爆炸威力够掀翻半个基地。”

杜克突然指向右侧的通道：“那边有个避难室，当年 corpo 战争时建的，能防导弹冲击。”

就在这时，基地的警报突然尖叫起来，红色的警示灯把穹顶染成一片血红。扩音器里传出个冰冷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检测到非法入侵，防御系统启动，所有出口封闭。”

“是荒坂的AI！”杰茜卡的脸色变了，“它锁定我们的位置了！”

远处的通道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金属摩擦的锐响越来越近——是那种能把人撕成碎片的水下机器人，这次不止两个，至少有五六个，红色的光学镜头在黑暗里像狼群的眼睛。

"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

And another one gone, and another one gone

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

Hey, I'm gonna get you too

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

（“又一个人倒下了

又一个，又一个

又一个人倒下了

嘿，下一个就是你

又一个人倒下了”）

不知哪个角落的音响突然响起这首歌，节奏强劲的鼓点和警报声混在一起，透着股诡异的疯狂。帕南拽起一个研究员往避难室跑：“带路！不然就让你尝尝被机器人拆成零件的滋味！”

避难室的门是厚重的合金材质，杜克用机械臂才勉强拉开一条缝。V最后一个挤进去时，肩膀被机器人的爪子扫到，工装服瞬间被划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快关门！”他大喊着扑进门内，朱迪立刻按下关门键，合金门“哐当”一声合上，把机器人的嘶吼和音乐都隔在了外面。

避难室里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绿光。杰克摸出辐射抑制剂往胳膊上扎，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他突然“嘶”了一声：“这玩意儿比维克多的麻醉针还疼。”

“总比变成辐射怪物强。”瑞弗靠在墙上喘气，他的义体胳膊在刚才的冲撞中有点失灵，关节处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你们说，外面的机器人会不会把避难室拆了？”

“拆不了。”杜克检查着门上的仪表盘，“这门能扛住坦克炮击，当年我在军队时……”他突然停住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想说的事。

避难室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外面隐约传来的爆炸声——应该是机器人在攻击备用核心附近的设备。V摸了摸肩膀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但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一直往骨头里钻。

“还有多久？”他问杰茜卡。

“三分钟。”杰茜卡的声音有点发紧，“不知道AI会不会强行终止程序……”

话音未落，整个基地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像是有巨手在外面摇晃这个玻璃盒子。应急灯闪烁了两下，彻底灭了，避难室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是地震？”杰克的声音带着点慌。

“不是地震。”杜克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是爆炸的冲击波，备用核心炸了。”

摇晃持续了大约一分钟才渐渐平息，避难室的门被震得变了形，露出条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缝隙。外面的警报声已经停了，只有海水涌入的“哗哗”声——基地的穹顶被炸开了个大洞，深蓝色的海水正疯狂往里灌。

"Here comes the rain again

Falling on my head like a memory

Falling on my head like a new emotion"

（“雨又下起来了

像回忆般落在我头上

像新的情绪般落在我头上”）

不知哪里的音响还在断断续续地响，歌声混着海水声，有种奇怪的安宁。V第一个从缝隙里挤出去，脚下的水已经没过脚踝，冰冷刺骨。中央平台的位置只剩下个冒着白烟的大坑，备用核心连个零件都没剩下。

“快走！”帕南拽着大家往紧急出口跑，“穹顶撑不了多久，等整个塌了，我们都得变成鱼的点心。”

通往出口的通道已经被海水淹没了一半，最深的地方能没过胸口。杰克的电磁步枪太重，在水里拖着格外费劲，他干脆把枪背在背上，像只鸭子似的扑腾着往前走：“早知道学游泳了……上次跟V去偷游艇，差点在码头淹死。”

“还好意思说。”V在前面开路，手在水里摸索着避开漂浮的碎片，“当时是谁说‘放心，我水性好得很’，结果刚下水就往船底钻？”

出口的舱门被水压卡得死死的，帕南和杜克合力推了半天，才勉强推开条缝。外面的潜水艇还浮在水里，只是侧面被落下来的碎片砸了个坑。

“快上艇！”朱迪第一个跳上去，伸手去拉后面的人。当最后一个人爬上来时，身后的基地突然发出一阵巨响，整个穹顶彻底坍塌，掀起的巨浪差点把潜水艇掀翻。

潜水艇浮出水面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圣莫尼卡的沙滩在晨光里泛着金辉，远处的海面上，几只海鸥正跟着船尾盘旋。

杰克趴在船舷边吐水，吐着吐着突然笑了：“我们……活下来了？”

“活下来了。”V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渐渐清晰的海岸线，“这次是真的搞定了。”

朱迪从背包里掏出那个破旧的布娃娃，娃娃的裙子已经湿透了，但脖子上的“莉”字依然清晰。她把娃娃举起来，对着海风轻声说：“看到了吗？海很漂亮，鱼也很漂亮。”

帕南递给每个人一罐热咖啡，合成咖啡的香气在海风中散开：“流浪者的船在前面等着，他们说要带我们去吃真正的海鲜——不是夜之城那种用淀粉做的假鱼。”

瑞弗的义体胳膊终于恢复了正常，他靠在栏杆上，看着朝阳从海面升起，金色的光把海水染成一片琥珀色。“内务部的人被抓了，荒坂的股价跌得快退市了。”他突然笑了笑，“说不定以后，夜之城能真的有点不一样。”

V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咖啡罐举了举，对着朝阳，也对着身边这些浑身湿透、却笑得格外灿烂的人。

潜水艇渐渐靠近流浪者的船，甲板上已经有人在挥手，远处的沙滩上，莫克斯帮的姑娘们正围着篝火跳舞，歌声和笑声顺着海风飘过来，轻快得像首没谱的歌。

没人知道夜之城的明天会怎样，也许还会有新的corpo，新的阴谋，新的麻烦。但至少此刻，阳光正好，海风很轻，他们还活着，还能一起看着这样的日出。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