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来生”酒吧的全息投影突然闪了闪，原本播放新闻的画面切到了一段模糊的录像——曼恩叼着没点燃的雪茄，义眼在暗巷里闪着红光，身后跟着多莉欧和丽贝卡，几人正猫着腰往 corpo 大楼的通风管钻。

“这是……”V的手指顿在半空，啤酒罐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来。录像里的曼恩比他记忆中年轻些，机械臂的关节还没那么多划痕，丽贝卡的粉色双马尾上还别着个卡通发夹。

朱迪调大了音量，曼恩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传出来，粗粝得像砂纸擦过钢板：“记住，拿了数据就走，别跟守卫纠缠——上次丽贝卡把人家服务器拆了卖钱，害得我们被追了三条街。”

“那是他们服务器太值钱了！”丽贝卡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不服气，“再说最后还不是多莉欧用EMP救了我们？”

多莉欧没说话，只是往枪里压了颗子弹，金属碰撞声在录像里格外清晰。画面最后定格在曼恩踹开通风管盖子的瞬间，他回头笑了笑，义眼的红光映着巷口的霓虹：“走了，边缘行者从不回头。”

投影突然黑了下去，酒吧里静得能听到冰块在杯里融化的轻响。帕南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吧台，指节泛白——曼恩带她进流浪者部落的那天，也是这样叼着雪茄，说“丫头片子眼神够狠，适合跟我们混”。

“这录像哪来的？”杰克的声音有点闷，他摸了摸胳膊上的旧疤，那是当年跟曼恩抢荒坂货运车时被流弹划的，“我以为曼恩的东西早就被corpo清干净了。”

“是老维给的。”V从口袋里掏出个数据芯片，“他说在修曼恩那台旧义体时，从存储器里扒出来的。还说……曼恩当年炸荒坂仓库时，特意绕路救了个被困的小女孩，就是杜克的女儿。”

朱迪突然想起什么，从吧台底下翻出个落灰的箱子，里面是件洗得发白的皮夹克，肘部的破洞用补丁补着，上面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是曼恩的。“上次清理旧仓库找到的，”她指尖划过补丁，“多莉欧说，这是曼恩第一次接活时穿的，后来在火并里被划了道大口子，他舍不得扔，自己缝了又缝。”

“他总说‘衣服比义体靠谱’。”帕南笑了笑，眼里却有点湿，“有次我把部落的旗帜烧了个洞，哭着说要被赶出去，是他拿针线给我补的，还说‘破了才叫旗帜，完整的那是桌布’。”

酒吧门被推开，风卷着雨丝灌进来，瑞弗抖了抖伞上的水，手里捧着个旧相框：“本尼在档案库里找到的，说你们可能想看。”

相框里是张泛黄的合照，曼恩站在中间，胳膊搭着多莉欧的肩膀，丽贝卡踮着脚抢镜头，旁边还站着几个陌生的面孔——都是当年跟着曼恩的边缘行者，后来大多没活过 corpo 战争。

“那个戴护目镜的叫皮耶罗，”V指着照片角落，“是个黑客，当年为了帮我们黑进荒坂数据库，被追踪程序烧了大脑，现在还在疗养院。”

杰克突然指着照片里的啤酒桶：“我记得这个！那次我们刚抢了第六街的货，曼恩说要庆祝，结果把整个酒吧的酒都喝光了，最后还是多莉欧扛着他回的基地——他喝醉了就哭，说对不起那些没回来的兄弟。”

全息投影突然又亮了，这次是段录音，丽贝卡的声音带着哭腔：“曼恩哥，我们撤吧！守卫太多了，多莉欧他……”

“闭嘴！”曼恩的声音哑得厉害，背景里有枪声和爆炸声，“把数据带出去，告诉帕南，部落的孩子们该换批新枪了……告诉V，别学我硬撑，活着比什么都强。”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酒吧里没人说话，只有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谁在轻轻敲门。

朱迪突然站起来，从箱子里翻出件粉色的冲锋衣，上面还别着个兔子挂件——是丽贝卡的。“莫克斯帮的姑娘们说，要在沃森区开个纪念馆，”她把冲锋衣叠好，“把这些东西都放进去，让后来的人知道，以前有群边缘行者，为了这破城市拼过命。”

“我去修曼恩的旧义体。”V拿起吧台上的芯片，“维克多说还能启动，修好后就放在纪念馆最显眼的地方，让它看着夜之城慢慢变好。”

帕南掏出通讯器：“我通知流浪者部落，明天就去清理曼恩以前的基地，那里还有他藏的武器，正好给街头的抗议者用——他总说‘武器该在该用的地方发光’。”

杰克突然一拍桌子：“我去烤个蛋糕！就用老渔夫送的蛤蜊干……不对，蛋糕里放蛤蜊干太奇怪了。”他挠挠头，笑得有点傻，“那就烤个普通的，上面插七根蜡烛，曼恩、多莉欧、丽贝卡……还有那些没回来的兄弟，一人一根。”

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给夜之城的屋顶镀上层银辉。V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抗议人群点燃的火炬，像条流动的火龙。他仿佛看到曼恩站在火海里，义眼闪着红光，笑着说“看，这城市快醒了”。

朱迪把曼恩的皮夹克挂在墙上，月光透过窗户照在补丁上，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精致的刺绣都耀眼。“他们没白拼。”她轻声说。

“嗯。”V点头，转身往吧台走，“来，喝酒。曼恩说过，庆祝的时候，酒杯里不能空着。”

酒瓶碰撞的脆响在酒吧里散开，混着窗外渐起的风声，像首写给过去的歌。那些没回来的人，那些留在记忆里的笑和泪，那些在赛博朋克的霓虹里燃烧过的生命，终究没被遗忘。

夜之城的边缘，总有人在行走。而那些走在前头的身影，会化作天上的星，照着后来的人，一步步往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