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阳透过凌将军府的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沈明微坐在客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落在庭中那株落尽了叶的海棠上——那是程少商亲手栽下的,春日里开得如火如荼,此刻却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倒像极了她此刻沉郁的心境。
凌不疑一身常服,身姿挺拔如松,坐在主位上,眉宇间带着几分疏离的淡漠。他刚从军营回来,铠甲上的寒气仿佛还未散尽,开口时声音也带着几分冷意:“沈小娘子今日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沈明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抬眼看向他。眼前的男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自她年少时在宫宴上初见,便在心底刻下了影子。这些年,她看着他沙场建功,看着他权倾朝野,看着他对程少商展露旁人从未见过的温柔,那份藏在心底的情愫,早已在嫉妒的滋养下疯长成燎原之势。
“凌将军,”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今日来,是想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凌不疑的眉峰微蹙,显然已察觉她话中深意,语气更冷了几分:“沈小娘子若是为了家常闲话,我尚有几分空闲。若是其他,便不必说了。”
“将军且听我说完。”沈明微却没有退缩,她站起身,走到堂中,对着凌不疑盈盈一拜,动作间,鬓边那支赤金点翠步摇轻轻晃动,金片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厅堂里格外清晰,“自少时初见,明微便对将军……心生倾慕。这些年,看着将军南征北战,看着将军立于朝堂,这份心意,从未敢忘。”
凌不疑的眼神骤然变冷,如寒潭般深不见底:“沈小娘子慎言。我已有妻室,少商是我的妻,这一点,从未改变。”
“我知道!”沈明微猛地抬头,眼眶微微泛红,往日的骄矜与刻薄荡然无存,只剩下孤注一掷的执拗,“我知道她是你的妻,可将军难道从未察觉,我与她,究竟谁才更配得上你?她粗鄙无礼,不懂世家规矩,如何能为将军打理后宅,如何能与将军并肩立于世人面前?”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步步紧逼:“我沈家世代簪缨,父兄皆是重臣,我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我能为将军周旋于内宅,能为将军笼络人脉,我……”
“够了。”凌不疑打断她,声音里已带上明显的怒意,“少商如何,轮不到沈小娘子置喙。她是我凌不疑此生唯一想娶之人,她的好,我懂便够了。”
他站起身,玄色衣袍在身侧划出冷冽的弧度:“沈小娘子今日所言,恕我不能回应。念在沈大人的颜面,我不与你计较,但请你以后自重,莫要再提此等荒唐之言,污了少商的耳,也污了将军府的门楣。”
沈明微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与维护,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她一直以为,凌不疑对程少商不过是一时新鲜,只要她耐心等待,总能等到他回头的那一天。可此刻他眼中的坚定,却像一把利刃,将她所有的幻想劈得粉碎。
“将军……”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凌不疑已转身向外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送客。”
廊下的风灌进厅堂,吹动了沈明微的裙摆。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支赤金点翠步摇在衣料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忽然觉得无比可笑。她争了这么久,比了这么久,原来从一开始,就输得彻底。
管家上前,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沈小娘子,请吧。”
沈明微缓缓转身,一步步走出将军府。府门外的石狮子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她抬头望向天空,冬日的太阳苍白无力,连一丝暖意都吝啬给予。
原来,有些东西,即便她拼尽全力,也终究得不到。就像凌不疑的心,就像程少商拥有的那份坦然与自在。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也好,既然求而不得,那便……彻底断了这份念想吧。只是心底那片荒芜的角落,却不知该用什么来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