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长安城的梧桐叶落了满地。凌将军府里，程少商正临窗看着莲房晾晒婴儿的衣物，那些小巧的袄子、裤子在风中轻轻摇晃，像一群展翅欲飞的蝶。
“娘子，外面风大，仔细着凉。”凌不疑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掌心贴着她隆起的小腹，那里正传来细微的动静。
程少商回头看他，眉梢带着忧色：“陛下那日明明下了旨意，怎的沈府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听闻沈大人依旧上朝，沈小娘子……也并未禁足。”
凌不疑眸色沉了沉：“是太子殿下进言，说沈小娘子许是一时糊涂，念在沈家世代忠良，望陛下从轻发落。陛下念及太子颜面，便暂免了责罚。”
程少商默然。她知道太子素来仁厚，绝非徇私枉法之人，定是沈家用了什么说辞，让太子觉得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可这般一来，沈明微岂不是更无忌惮？
果然，不出几日，便有消息传到程少商耳中——沈明微不仅解了禁足，还在府中设了宴，邀了几位相熟的贵女，席间虽未明说，言语间却处处暗示自己是遭了程少商的构陷，若非太子仁慈，沈家险些蒙冤。
“这沈小娘子，当真是……”莲房气得直跺脚，“颠倒黑白的本事越发厉害了！”
程少商抚着小腹，指尖微凉。她不恼沈明微的诋毁，只觉得这般执迷不悟，终究是害了自己。
而此刻的沈府，沈明微正站在窗边，看着庭院里被风吹落的残菊，眼底翻涌着浓重的恨意。那日从宫里被拖回来，她以为自己完了，父兄定会狠狠责罚，沈家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可她万万没想到，太子殿下竟会为沈家说话。
“小娘子，太子殿下仁德，这才保了咱们府里。”青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自那日在宫里招认后，她虽没被发卖，却也失了沈明微的信任，日子过得战战兢兢。
沈明微猛地转身，眼中淬着冰：“仁德？若不是程少商和凌不疑咄咄逼人，我何至于落到那般境地？太子殿下仁慈，可他们呢？他们恨不得将我踩进泥里！”
她走到妆台前，拿起那支赤金点翠步摇，狠狠攥在掌心，金片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她原以为禁足思过已是天大的惩罚，可当她听说程少商依旧被凌不疑捧在手心，被陛下皇后时时惦记，而自己却要在背后承受旁人的指指点点时，那份恨意便如野草般疯长。
“太子殿下帮了我们，不是让你继续沉溺于怨恨。”沈父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语气沉肃，“明微，你该醒醒了。程娘子如今怀着身孕，凌将军护她如命，你再招惹，只会让沈家万劫不复。”
“父亲！”沈明微红了眼，“难道就让我白白受了那些委屈？她程少商凭什么？凭她粗鄙无礼，还是凭她会些旁门左道的机关术？若不是凌将军护着，她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够了！”沈父厉声喝止，“从今日起，不许再踏出府门半步！好好在家反省，若再惹出祸事，休怪为父无情！”
沈父甩袖离去，留下沈明微一个人在房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反省？她反省的，是自己不够狠，不够毒，没能一次性将程少商彻底扳倒！
她看着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忽然勾起一抹冷笑。太子仁慈又如何？凌不疑护着又如何？只要程少商还在这长安一日，只要她沈明微还有一口气，这场较量，就不算完。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极了她此刻压抑在心底的嘶吼。她轻轻放下步摇，指尖划过妆台上一瓶刚调好的香料，那香气清幽，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冷冽——就像她此刻的心思，看似平静，实则早已布好了下一场风暴的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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