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沈府正厅的紫檀木案上。案上放着一卷明黄的圣旨,墨迹未干的“明宜君”三字在光下泛着刺目的光泽。沈明微穿着一身崭新的锦裙,鬓边那支赤金点翠步摇被换成了更华贵的七尾凤钗,只是眼底的寒意,比冬日的冰雪还要凛冽。
“小娘子,陛下恩典,封您为明宜君,食邑三百户,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青禾捧着刚领回来的印绶,语气里满是欣喜,仿佛忘了不久前灵堂里的哀戚。
沈明微抬手抚上凤钗,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口。荣耀?她只知道,父亲母亲尸骨未寒,她却要靠着这突如其来的封君之位,在这长安城里继续站稳脚跟。她看向窗外,庭院里的玉兰开得正盛,像极了那年她初遇凌不疑时,宫宴上燃得最旺的烛火。
“可知陛下为何突然封我?”她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听说是……是太子殿下进言,说沈家忠良之后,理当抚恤。”青禾的声音低了几分,“还说小娘子才情出众,可为宫中女眷表率。”
太子。沈明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位仁厚的太子,怕是还以为自己在做一件善事,却不知他亲手将她推上了另一座更陡峭的悬崖。没有了父兄的庇护,仅凭一个“明宜君”的头衔,她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若不主动出击,迟早会被啃噬得连骨头都不剩。
消息传到凌将军府时,程少商正在廊下晒太阳。腹中的胎儿踢了她一下,她笑着按住小腹,听莲房把京中的议论学了一遍。
“封了君位?”程少商微微蹙眉,“陛下这是……”
“依将军看,怕是太子殿下的意思。”凌不疑从身后走来,将一件披风搭在她肩上,“太子素来心善,想是见沈家只剩明宜君一人,故而想照拂一二。”
“照拂?”程少商抬头看他,“沈明微的性子,岂是甘心被人照拂的?这君位于她而言,怕不是恩宠,而是利刃。”
凌不疑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暖意:“不必忧心,有我在。她若安分守己,自能安稳度日;若是再敢生事……”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定不饶她。”
程少商轻轻点头,目光望向沈府的方向。她能想象到沈明微此刻的模样,凤钗耀眼,笑意冰冷,像一朵在烈火中淬炼过的毒花,只会更加锋锐,更加不择手段。
几日后,沈明微以明宜君的身份入宫谢恩。她穿着封君的朝服,一步步走上太极殿的丹陛,对着龙椅上的文帝行叩拜大礼,动作行云流水,不见半分局促。
“明宜君起身吧。”文帝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复杂,“你父兄之事,朕亦痛惜。往后好好自处,莫要辜负了太子的举荐,也莫要辜负了这‘明宜’二字。”
“臣女谢陛下恩典。”沈明微垂着眼帘,声音温顺,“臣女定会恪守本分,不负圣恩。”
谢恩完毕,她转身退出大殿,经过程少商与凌不疑身边时,脚步微顿。程少商穿着常服,正与皇后说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沈明微的目光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停了一瞬,又扫过凌不疑护在她身侧的手,眼底的恨意如暗潮汹涌,面上却扬起一抹得体的笑。
“程娘子,凌将军。”她微微颔首,语气平静无波,“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程少商抬眼看向她,没说话。凌不疑则淡淡颔首,算是回应。
沈明微也不在意,转身款步离去。凤钗上的珠翠在廊下投下细碎的光影,像极了她此刻心中盘桓的算计。明宜君又如何?太子的举荐又如何?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她要的,是让那些夺走她一切的人,也尝尝失去的滋味。
宫道两旁的柳树抽出了新绿,春意正浓,可沈明微走过的地方,却仿佛带着一股化不开的寒意。这场以“明宜”为名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