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李斯载着商路把农场逛完，两人迎着夕阳边跑边看边聊，气氛还不错，眼看天黑下来，李斯留商路今晚住下来，他在农场里弄了几间星空屋，偶尔有来体验农场生活的家庭就可以住下。
商路笑着拒绝。
他没带点点的狗粮。
“那吃完饭再走吧，我让家里人杀两只鸡，自家养的，我给你做柴火鸡，吃起来可香了。”
商路揉揉点点的头：“这个可以有。”
两人正说着，李斯的电话响起，他停下来，脚撑着地接电话，商路就坐后座看夕阳，一望无际的绿野尽头，已经有炊烟升起，好美啊，此情此景，祁东原应该会喜欢。
正想着，李斯声音陡然增高：“村长，不是，你安排公安局的领导们来我这不好吧，就这档口，搞得像我这出了什么事似的。”
商路收回心思。
不知对方又说了些什么，李斯有些为难：“好吧。那你就直接带他们过来呗，我这不得空，还有合作方需要陪呐。”
对方大概是不同意，李斯只好连声应道好好好。挂掉电话后，不好意思的回头看商路：“商先生，不介意的话，我们现在去接几个人呗。”
“没关系。你安排。”
“嘿，你人真好。返乡创业不容易啊，咱不能忤逆村长大人。”
对他的有感而发，商路深有体会。
“哪里都是小社会。”
“可不是嘛。”
电瓶车重新启动，两人的话匣子慢慢绕到刚才李斯说的事上。
“你们这是出了什么事，公安局怎么会来？”
“嗐！隔壁村前几天死了人，一家三口，两老一小被人杀了埋在囤红薯的地窖里。就你下午来的那条主道上应该还能看见警戒线，那户人就住那条道往里走。”
“原来是这样。”
商路将点点搂紧，这小家伙下午路过那时就叫，该不会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了吧，都说猫狗灵性。
李斯又说：“听村长说，今晚市里的警察不回，还没找到凶器，要加班。所以安排到我这来吃住。”
“这样啊，那咱们的柴火鸡改天吧，来日方长。”
“别啊。改天可以再吃其他的。柴火鸡今晚我一定给你整上，你要是介意，我们单开一桌，离得远远的。”
“好吧。”
盛情难却。
一路说说聊聊，没多大功夫就到了路口，两辆警车停在那儿，村长把人交给李斯就溜了。
商路漫不经心扫了眼，抱着点点专心看夕阳，可怀里的小东西却不安分起来，一个劲往后蹬。
电瓶车在前领队，警车在后面。
商路低头，让点点听话。
李斯笑：“咋了，他闹脾气了？”
商路摁住狗，看见前路有段石子路，又像来时那样，抓住了李斯的衣服。
“不管它。多半是饿了。”
“那咋办，你没带狗粮，肉它能吃吗？”
“它还没开荤，应该行吧。”
点点吃什么，怎么吃这事平时都是祁东原在管，他没操过心。这两天他不在，商路就凑合着给它喂狗粮，小家伙吃起来，感觉食欲一般。
两人一路都有的聊，偶尔一两句，李斯还能把商路逗笑。等到了农场的停车坪那，李斯提议，要不别抱着，放它下来跑会儿吧。
商路也是这样想的，李斯去打电话，他就把点点放地上，结果那家伙撒丫子就往后跑。
两警车先后停稳，车门打开，商路叫着点点回来，一双大长腿却从跟在他们后面那辆车的后排座下来。
那狗一下窜到他身上，使劲摇尾巴，商路看过去，顿时心跳如擂鼓。
祁-东-原！
眼见朝思暮想的人就在不远处，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户外装，身姿挺拔如松，正微微弯腰，任由点点兴奋地舔着他的手指。夕阳的金辉落在他侧脸和镜片上，模糊了他惯常清冷的表情。
商路感觉酸涩、委屈、还有一丝猝不及防的狂喜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过去。
可他脚步刚一动，就硬生生刹住了。
因为祁东原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他，那眼神……
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甚至没有在商路脸上多停留一秒，就转头对旁边一位年纪稍长，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警察低声说了句什么。
商路的心，瞬间从云端跌回谷底，摔得生疼。
他明白了。祁东原还在生气。
恐怕不止，此刻，他甚至不想在同事面前表现出认识自己。
那股熟悉的委屈再次涌上心头，其中还掺杂着倔强，商路咬了咬后槽牙，也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装作没看见他，弯腰对着还在祁东原脚边打转的点点拍了拍手，语气刻意放得轻松：“点点，回来！别打扰警察叔叔工作！”
祁东原身形一僵，冷冷朝商路那看了一眼。
点点看看他，又看看祁东原，犹豫了一下，还是颠颠儿地跑回了商路脚边。
李斯停打完电话走过来，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好奇地看了看气场强大的祁东原，又看看脸色不太自然的商路，憨厚地笑道：“商先生，你认识那位警官？”
“不认识。”商路抢答似的飞快否认，声音有点硬邦邦的，弯腰抱起点点，借以掩饰自己的情绪，“走吧李老板，不是要准备柴火鸡吗？我都饿了。”
李斯哦了一声，虽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热情地招呼着几位警察：“各位领导，住处都安排好了，就在那边的星空屋，条件简陋，多多包涵！晚饭也准备好了，咱们农家菜，管饱！”
那位年长的警官，姓王，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笑着客气道：“李老板太客气了，是我们打扰了。麻烦先带我们去放一下行李，简单收拾一下。”
“好嘞，这边请！”
一行人往星空屋的方向走去。
商路抱着点点跟在李斯旁边，刻意落后一步，他能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背上，灼得他脊背发僵，但他强忍着没有回头。
祁东原走在队伍中间，目光掠过前方商路和李斯并排而行的背影。李斯正侧着头，笑容爽朗地跟商路说着什么，商路虽然没怎么笑，但微微点头的侧脸线条柔和，怀里的狗依赖地蹭着他，李斯偶尔还会用手摸摸点点的狗头，这画面……
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熟稔和亲近。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眸光沉静无波，只是插在口袋里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原本李斯确实是打算分开两桌，自家人和商路一桌，警察同志们一桌。但临到吃饭，在农家宽敞的院子里摆开两张大方桌时，商路却突然改了主意。
他看着李斯父母热情地往他们这桌端菜，又看看旁边那桌神色略显疲惫却依旧保持着纪律性的警察们，心里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他瞥了一眼正低头用纸巾仔细擦拭筷子的祁东原，到底是狠不下心装作视而不见。
“李老板，”商路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两桌人都隐约听到，“要不……就并一桌吃吧？热闹点。警察同志们辛苦一天了，人多吃饭也香。”
李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好啊！我没问题！就看王队你们方不方便？”
王队是个爽快人，看了看自己手下几个年轻小伙儿眼巴巴的对隔壁桌柴火鸡馋嘴的模样，哈哈一笑：“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那就叨扰了！”
于是两张桌子拼成一张大桌，气氛顿时热闹起来。李斯父母是实在人，不停给大家夹菜，尤其是对商路，更是照顾有加。
“商老板啊，尝尝这个鸡腿，自家养的，肉紧实！”
“来来，这青菜也是刚摘的，甜着呢！”
“哎哟，这你可长得真俊，不知有对象没啊？”
“哎呀妈，吃饭吃饭，这属人商老板隐私。”
“问一下嘛，又没什么。”
李妈妈笑眯眯地看着商路，越看越喜欢。李斯在一旁嘿嘿傻笑，偶尔偷偷瞟商路一眼，耳根有点红。
商路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尴尬，也没注意到旁边某道视线似乎更冷了几分。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付着，一边吃李妈妈夹的菜，一边礼貌地回应：“谢谢阿姨，我自己来……还没对象呢。”
他这话本是随口敷衍，说完却下意识用余光去瞟祁东原。只见祁东原正慢条斯理地吃着碗里的米饭，动作依旧优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夹菜时，筷子在盛着鸡块的盆边停顿了一瞬，才夹起一块旁边的笋干。
商路黯然收回视线，再也不去看他。
王队是个健谈的，一边吃一边跟李斯父亲聊着附近几个村子情况，偶尔也跟商路搭话：“商老板是做餐饮的？年纪轻轻很有作为啊！”
“王队过奖了，小本生意。”商路客气地回应。
席间，除了祁东原，另外两个年轻警察——一个叫小陈，活泼开朗；一个叫小郑，略显沉稳——也渐渐活络起来。小陈看着商路脚边乖乖等投喂的点点，好奇地问：“商老板，你这狗真乖，什么品种啊？”
“不知道，捡的，不过看模样，应该是小土狗。”商路摸了摸点点的头。
“嘿，原来是爱心人士呀，你很喜欢狗？”
“还行。”商路笑了笑，“主要看它可怜。”
“嘿，那你跟我们祁哥一样。他当初也是因为看条退役警犬孤零零关队里可怜，才领回去养。”小陈嘴快，看向祁东原，“对吧祁哥？”
祁东原抬眸，淡淡地扫了小陈一眼，没说话，继续吃饭。
小陈被他看得一缩脖子，讪讪地闭了嘴。
小郑在一旁打圆场，对商路笑道：“商老板别介意，我们祁法医就这样，话少，爱冷脸，但人特好，干活儿也特认真，以细致严谨和帅出名的，是咱们市局一枝花。”他这话带着点对自家人的维护和熟稔。
法医？
李斯一家这才知道祁东原的职业，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敬畏。
商路心里却更不是滋味了。
看，他的同事都了解他，维护他，说明这人是对谁都真好，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唯独对自己，较起真来，个把月都不泄火，现在还要被他当成“不认识”的外人。
这时，李斯递来一碗鸡汤，商路接过吹了两口，仰头直接干了。
“嗯，还不错。”
“喜欢啊，我再给你盛。”两人靠得很近，动作间都能碰到对方手臂。
闻言，他赶紧拉住李斯：“一碗够了，再来，肚子装不下。”
“好，那待会给你抓只带回去。”
这时一直闷声吃饭的祁东原突然开口：“李老板，那鸡汤还有吗？”
李斯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有，还有。”他指了指厨房里土灶上煨着的砂锅，“我去给你盛。”
“不用。我自己来。”祁东原说着已起身，向厨房走去，没一会儿，里面传来“啪”的一声。众人一惊，李斯赶紧跑去看，商路也跟过去。
祁东原正背对着他们，而那鸡汤砂锅已经掉地上，碎成了几块，滚烫的汤汁正冒着丝丝热气往房顶上窜。
“你没事吧！”商路去看祁东原的手。
祁东原不理他挣开手，只对李斯说：“不好意思。这汤算在房费里。我一起给。”
“嗐！”李斯笑着把人往在推，“没事！只要没伤着你。那什么，要喝汤，我去煎两个鸡蛋，搞个鸡蛋汤来，你们等着！”
祁东原便回到饭桌，王队和小陈小郑都投来关切的目光。他摇摇头，闷声说了句：“没事。”
商路受不了这份视若无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窝在厨房，一起帮李斯收拾。
等汤做好，他们端出来时，祁东原已经吃好回房间了。
剩下的饭，商路吃得味同嚼蜡。
原本，他打算今晚回去，但现在……
商路改变主意了。
饭后，商路找到正在收拾的李斯。
“李老板，我看天色也晚了，你们这又发生了这种事，我有些杵，要不……我今晚就在你这星空屋住一晚吧？”
李斯闻言，眼睛一亮，立刻答应：“好啊！求之不得！我这就带你去挑一间视野最好的！”
就这样，商路留了下来。
夜深人静，农场陷入一片黑暗与沉寂，只有虫鸣此起彼伏。。
商路躺在星空屋的床上，毫无睡意。他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祁东原那张冷漠的脸。
忽然，外面传来轻微的汽车引擎声和压低的说话声。他一个激灵坐起来，撩开窗帘一角，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几个身影正在上车，其中那个最高最挺拔的，不是祁东原又是谁？
这么晚了，他们这是去干嘛？难道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
他心里乱糟糟的，看了看床上趴着的点点，一咬牙，做了个决定。
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去看看祁东原。
他悄悄溜出星空屋，开车远远地跟上了那辆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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