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一日清晨六点半,天光刚在云层后晕开淡金色。我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电动车等在楼下,车筐里躺着从便利店买的速溶咖啡,包装袋被晨风掀得簌簌作响。老城区的石板路上还留着昨夜的露水,空气里浮动着隔壁早餐铺飘来的葱油香。夏清心背着比她人还宽的画板包跑过来,白色帆布鞋沾着草屑,发梢还别着片梧桐叶。"楚言哥早!"她把书包塞进前车筐时,我注意到她校服领口别着枚崭新的校徽,边角还闪着金属光泽。
她坐上后座时动作格外轻,像怕压坏这台吱呀作响的老电动车。手指在我腰侧犹豫着不敢碰,指尖几次擦过我T恤下摆又缩回去,最后只轻轻捏住衣角。我突然想起三年前送夏雨去大学报到时,她也是这样拘谨地坐在我自行车后座,不同的是那时她攥着的是我的衣角,而不是空气。
"抓稳了。"我故意猛拧电门,车身猛地窜出去时,感觉到她的手臂瞬间收紧——不是搂住腰,而是攥住了我两侧衣角,力道大得指节发白。校服袖口蹭过我后背,带着淡淡的薄荷洗衣粉味,是夏雨以前常用的那个牌子。"摔下去我可不负责任。"晨风卷起她的碎发扫过我的脖颈,痒得我差点把电动车骑上人行道。后视镜里能看见她抿着嘴笑,马尾辫随着车身颠簸一甩一甩,像只快活的小松鼠。
穿过老城区的石板路时,晨光正斜斜地穿过巷弄,在青石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路边的梧桐树开始掉叶子,金黄的碎片飘落在她敞开的书包拉链上。"楚言哥,谢谢你。"她突然在后座轻轻说,声音轻得像叹息。车轮碾过路面裂缝的颠簸中,我听见她把下巴搁在我肩上,温热的呼吸喷在我颈侧:"爸妈离婚后,第一次有人送我上学。"我下意识想安慰她,却看见晨光里飘着细小的金箔般的尘埃,落在她微颤的睫毛上。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这个看似活泼的女孩,其实比谁都渴望安稳。
街角的早餐摊已经排起长队,蒸笼里冒出的白汽在晨光中凝成雾霭。穿蓝布衫的老板正用长柄勺搅动铁锅里的豆浆,咕嘟咕嘟的声响混着油条下锅的滋啦声。"老板,两个肉包一杯豆浆!"夏清心突然拍我肩膀,声音清亮得像晨钟。我手忙脚乱地停车时,她已经蹦蹦跳跳跑到摊位前,踮着脚尖从竹篮里挑了两个最大的肉包。热气腾腾的塑料袋递到我手里时,我差点撞上前车的尾灯。"小心点啊大小姐,"我咬着肉包含糊不清地说,"想谋杀亲夫啊?"
"呸呸呸!"她在我背上捶了一下,力道轻得像羽毛,"楚言哥你真不正经!"笑声混着豆浆的甜香飘进头盔里,我突然觉得这每天四十分钟的通勤路,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刚转过街角,就听见几个穿着同款校服的女生在路边打招呼:"清心,这边!"夏清心立刻直起身,手指从我衣角悄悄松开,声音也恢复了高中生特有的清亮:"我同学!楚言哥再见!"她抓起书包跑向人群时,我看见她校服后摆沾着片梧桐叶,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后视镜里,那几个女生正围着她叽叽喳喳,有个短发女孩还朝我这边指指点点,夏清心立刻红了脸,轻轻推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