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地府历2024年3月20日 星期三 天气：雾，能见度申论素材那么厚
昨晚被范进扇了18下，魂体现在还在掉帧。胖子室友说我印堂都被扇肿了，看起来像个刚被超度一半的怨灵。
但作业还得交。
我掏出那张《论0.5分的不重要性》，上面就写了一句话："0.5分不重要，因为孟婆汤打八折也需要1000阴德，而我月薪才800。"
怎么扩成800字？
胖子凑过来："不会写？抄啊！"
他扔给我一本《地府申论范文集》，翻开第一页是孟婆的获奖作品：《忘川河水质治理的痛点与难点》。全文800字，500字在说"水很黄"，300字在强调"黄得很有层次感"。
"这也能获奖？"
"废话，"胖子吐了个烟圈，"孟婆是阅卷组副组长，自己给自己打分，能不打高吗？"
我顿悟了，提笔就写："孟婆汤的口感，主要突出一个'难喝'。难喝得很有层次，第一口是苦涩，第二口是辛酸，第三口你会发现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喝。"
800字，一气呵成。
奈何桥头有个投稿箱，上面贴着："范进老师专属，其他鬼勿投。"
我把作业塞进去，箱子自动回复语音："您的作业已收到，范老师将在72个时辰内批阅，请耐心等待。"
72个时辰？那是6天！地府的时间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刚转身，听见背后"啪嗒"一声，作业被退出来了。
上面用红笔写着："字数超标，扣0.5分。"
我数了数：801字。
就超一个字，扣0.5分？
箱子上又亮起一行字："范进老师留言：生前就差0.5，死后继续差，很对称。"
我怀疑他在针对我。
备考总得看书吧？我问胖子地府图书馆在哪。
"忘川河旁边，那个长得像火葬场的建筑就是。"
我飘过去，发现还真是火葬场改的。门口挂着对联："焚书坑儒虽已过，烧脑烧心永流传。"横批："爱看不看。"
进门要安检。保安是个兵马俑，拿扫描仪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手机？"
"没。"
"U盘？"
"没。"
"活人的阳气？"
"……我都死了，大哥。"
"有没有夹带阳间的'重点笔记'？"他冷冷道，"上周抓到一个，把《三界常识》缩印成指甲盖大小，结果投胎时卡在孟婆的牙缝里。"
我举手投降，他才放我进去。
图书馆的书架一眼望不到头。但所有书都是一个颜色：灰烬色。
管理员是个宋朝的鬼，正在用算盘登记："借书还是看书？"
"借。"
"要什么？"
"《三界常识》2024最新版。"
"没有。"
"那《天机策论》真题集？"
"没有。"
"《奏对公文写作技巧》？"
"没有。"
我怒了："那你们有什么？"
他指了指角落："那边有范进老师300年来的备课笔记，每本首页都写着'中举了，然后呢？'，你可以当手办收藏。"
我走过去，翻开一本，第一页赫然写着：
＞ "第1次模拟：未中举。感想：活着真他妈好。"
"第34次模拟：中了。感想：疯了也他妈好。"
再翻，每页都是血字，字面意义上的血字。范进说，他用的是"指尖血"，这样才能"与痛苦共舞"。
我合上书。算了，这书借回去，我怕我会变成范进2.0。
最后还是借了本《天条活页手册》。为什么是活页？因为天条天天改，今天第344条是"神仙不得私自下凡"，明天可能就变成了"神仙可以下凡但只能去淄博吃烧烤"。
图书馆二楼是自习室，全开放式，座位之间用墓碑隔开。
我找位置坐下，旁边是个清朝的女鬼，正在抄《金刚经》。
"备考？"她问。
"嗯。"
"我也是。"她展示了一下她的报考岗位，"天庭文职岗，竞争比20000:1。"
"你这么卷？"
"没办法，"她幽幽道，"我生前是后宫嫔妃，等皇帝睡了40年，死后发现地府也要排队。插队的方法就是考上公务员，拿到'优先投胎权'。"
"那你准备考几年？"
"快了，"她说，"还有250年就满300年了，范老师说满300年可以直接保送奈何桥保洁岗，不用笔试。"
我肃然起敬。这是个狠人。
学了俩钟头，我饿了。
地府食堂的饭，免费，但难吃程度超越阳间所有大学食堂。今天的菜是"忆苦思甜饭"，主要成分：孟婆汤的汤底+彼岸花的叶子+忘川河的河沙。
胖子说，这饭吃了能"净化灵魂"，但每次吃完都得拉肚子——阴间版拉肚子，就是魂体变透明，得烧香才能补回来。
我吃了一口，想起生前我妈炖的鸡。突然有点想哭。但鬼没有眼泪，只有怨气。
怨气化成了实质，从我眼睛里飘出来，被食堂大妈用锅铲接住："哟，小伙子情感挺充沛啊，这怨气能当调味料。"
回宿舍，瘦子安利我下载地府刷题APP：「阴德宝」。
界面跟阳间的「粉笔」一模一样，但签到送的不是积分，是香灰。连续签到30天，送一捆完整的高香。
我注册账号，昵称「李未眠」，系统提示："该昵称已被108个用户注册，建议改成'李未眠108'。"
我妥协了。
首页第一个广告："范进老师亲授《天机策论》掐指算法，原价888冥币，现价0.5冥币。"
0.5？又是0.5！
我怒而下单，支付0.5冥币。结果弹窗提示："您的余额不足，当前余额：0.49冥币。"
差0.01冥币。
我躺在床上了无生念。生前差0.5分，死后差0.01冥币。这0.5的诅咒是不是跟我姓李的过不去？
胖子看我半死不活，递给我一根烟："别学了，去散散心。"
"去哪？"
"奈何桥西，有个'鬼市'，卖啥的都有，包括答案。"
我一惊："还有答案卖？"
"有，"他压低声音，"但都是去年的。地府的题年年变，去年的答案今年的扣分项。上个月有个哥们买了《三界常识》答案，背得滚瓜烂熟，结果考试时发现天条全改了，他背的是《大清律例》。"
"后来呢？"
"后来他被发配到18层地狱当文书，天天写检讨，题目是《我为什么会相信答案》。"
我熄了心思。
就在我准备继续刷题时，宿舍门"砰"地被踹开。
范进飘了进来，手里拿着我的作业。
"李未眠！"他中气十足，"你的作业我看了。"
我紧张地站直。
"写得不错，"他说，"尤其是那句'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喝'，很有哲理。"
我松了口气。
"但是，"他话锋一转，"字迹潦草，卷面分扣0.5。"
"？？？"我夺回作业，上面就一句话，哪来的潦草？
"这个字，"他指着一个点，"墨点不圆，说明心性不稳。这个字，撇太长，说明野心太大。这个字……"
他指着"冥"字："少了一横。冥币的冥，写成'明'，说明你内心不认同地府价值观。"
我服了。这都能扣0.5？
"所以总分，"他宣布，"0.5分。"
我当场石化。写了801字，被扣了800.5分，最后得分0.5？
"别灰心，"范进拍拍我，"0.5也是分。你生前就差0.5，现在有了，继续努力。"
他把作业塞回我手里，飘然而去。
我捏着那张0.5分的作业，想哭哭不出，想笑笑不动。
胖子凑过来看了眼："不错啊，至少不是0分。"
瘦子也说："范老师很少给分的，上次他弟子考了0分，范老师说'很好，很纯粹'。"
我盯着那个"冥"字，我确实少写了一横。
我把那张0.5分的作业贴在床头，跟范进的"中举了，然后呢？"肩并肩。
宿舍三个室友围观。
"牛啊，"胖子说，"范进的0.5分，相当于阳间的满分。"
"为什么？"
"因为范进从来不给满分，"瘦子解释，"他说满分意味着'到头了'，不吉利。0.5分代表'永远差一步'，才是人生常态。"
我看着那0.5，突然想通了。
生前我差0.5分进面，死后我得了0.5分作业。
这0.5分像个回旋镖，绕了一圈，打中了我的脑门。
但也打醒了我。
去他妈的0.5分。
去他妈的上岸。
去他妈的王叔家儿子。
老子现在是个鬼，鬼还怕什么？
我把作业撕了，对室友说："走，去食堂，我请客。"
"你有钱？"
"没有，"我说，"但我们可以赊账。反正都死了，还怕什么信用破产？"
我们四个鬼在食堂坐下，点了最贵的"豪华套餐"：孟婆汤里加枸杞，彼岸花炒肉，忘川河沙蒸蛋。
大妈把菜端上来，眼皮都没抬："一共1200冥币，怎么付？"
"记账，"我说，"记范进账上。"
大妈愣了下，居然真的记了。
"为什么可以？"
"因为范进是优秀教师，"胖子解释，"地府给他开了无限额饭卡，用于'奖励后进生'。"
我乐了。原来范进的0.5分，还能这么用。
今天的收获：
1. 范进给作业打分，别管几分，能蹭饭就行。
2. 图书馆的书，别管多怪，能借就行。
3. 阴德宝的课，别管多便宜，差0.01冥币也买不了。
4. 0.5分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怎么用它蹭饭。
对了，还有一件事：
范进今天说我的字像"刚死的"，魂体不稳，墨迹都飘着。
我回他："老师，我就是刚死的。"
他愣了三秒，说："哦，那你这字写得还行。"
明天开始要正式备考啦，我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接受第19次"未入围"，也准备好接受第19次竹板。
但今晚，我要用范进的饭卡，再点一碗孟婆汤。
不加彼岸花，不加忘川沙。
就一碗纯汤，尝尝它本来的味道。
万一好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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