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涯睁开眼，左眼深处还残留着昨夜记忆回溯后的刺痛感。
他没动，静静坐了片刻。手指摸向太阳穴，那里涂了一层灰绿色的糊状物——新碾碎的止痛草药。这能压制轮回之瞳带来的神魂震荡，但效果只能维持两个时辰。
今天是测灵大典。
他知道，自己必须在众目睽睽下走上演武场，站上那块判定命运的测灵石。以往每一次测试，石头都毫无反应，引来满场哄笑。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但他准备好了。
他换上更破旧的短打，衣领裂口更大了些，发梢沾着刚磨碎的草屑。腰间的储物袋依旧磨损严重，千机匣在里面微微震动，像一头蛰伏的兽。
演武场设在家族主院前的广场，青石铺地，四角立着高杆，挂着云家旗帜。测灵台位于中央，一块三尺高的黑色石碑嵌在基座上，表面刻满符文。
云家年轻子弟已列队等候。旁支与嫡系分开站立，彼此泾渭分明。议论声此起彼伏。
“听说了吗？昨夜陨星坠落，正好砸在后山。”
“祖祠边上那个屋子都被震塌了，云无涯居然没死。”
“他本来就是灾星，天雷都劈不死的东西。”
“待会儿看他上去测灵根，肯定又是废柴一个。”
这些话传入耳中，云无涯只是低头走路。脚步平稳，呼吸均匀。他在人群让出的缝隙中穿行，没人敢正面拦他。
一名族老站在测灵台旁，抬手点名：“云无涯，上前测试。”
所有目光集中过来。
他缓步登台，手掌按在测灵石上。
刹那间，石面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光芒扭曲跳动，形成一个裂开的符印图案——废灵根标志！
全场哗然。
“又是废灵根！”
“三年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种人还活着干什么？占着族里口粮！”
嘲笑声如潮水涌来。有人拍腿大笑，有人指着他的脸讥讽。云无涯垂着眼，不动声色。
可就在笑声最盛时，他掌心突然用力一掐——正是昨夜摩挲过的那道旧伤。
剧痛袭来。
轮回之瞳瞬间激活。
左眼深处，玄色蛛网纹路骤然浮现，如同活物般蔓延至眼白边缘。虽只持续短短一瞬，却已被数十双眼睛捕捉到。
“那是什么？！”
“他的眼睛……刚才变黑了！”
“妖瞳！那是妖瞳！”
惊呼声四起。人群骚动，不少人后退几步。连负责记录的执事笔都掉在地上。
高台上，三长老云天雄猛然站起。
他坐在主位左侧，身穿深色长袍，面容冷峻。此刻袖中一只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着青紫色，那是修炼“血骨手”的特征。
他盯着云无涯的左眼，瞳孔微缩。
那一瞬，他认出了什么。
不是普通的异象，而是某种禁忌之瞳的显现。他曾见过一次，在邪宗秘典的残页上——轮回之瞳，上古玄门禁术，唯有宿命之人可启。
不可能……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废柴身上？
云无涯感受到了那道目光。
他知道，云天雄认得这瞳。
于是他嘴角微动，假装脚下不稳，身体猛地前倾，狠狠撞向测灵台。
轰！
石碑翻倒，砸在地上裂开一道缝。符文熄灭，现场一片混乱。
而就在他踉跄扑倒时，粗布短打的衣襟被撕裂，露出胸口一道贯穿型旧疤——从左肩斜斩至右腹，边缘参差，像是被利刃刺穿又强行拔出所致。
位置，与前世元神被玄霄子刺穿之处完全一致。
人群安静了一瞬。
接着是更大的骚动。
“他身上怎么会有那种伤？”
“那是……战斗留下的吧？可他什么时候打过架？”
“别忘了他爹是怎么死的，摔下悬崖？我看是被人杀了才对！”
“他根本不是废柴，他是怪物！”
有人开始往远处躲。原本只是嘲笑的态度，现在变成了恐惧和排斥。
云天雄缓缓坐下，手指仍藏在袖中，微微颤抖。
他知道这伤意味着什么。一个没有灵根的人，不可能受过那样的重创还能活下来。除非……他曾经很强，强到足以参与顶尖厮杀。
而那双眼瞳，加上这道伤痕，绝非巧合。
他低声对身旁护卫道：“去通知死士，今晚行动提前。”
云无涯已经退下测灵台。
他低着头，一步步走出演武场。背后骂声、议论声不断，但没有人敢靠近他。
他嘴角有一丝极淡的弧度。
成了。
他就是要让他们害怕。要让云天雄坐不住。只有这样，对方才会暴露更多破绽。
回到破屋，他关上门，靠墙坐下。
左手探入储物袋，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淡黄色液体，是他用三种毒草调配的麻痹剂。昨夜使用轮回之瞳过度，现在脑内仍有撕裂感。
他喝下一小口，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扩散。
窗外阳光照进来，落在他左眼上。那里的皮肤下，玄纹仍在缓慢流动，像一条沉睡的蛇。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云天雄不会放过他。今晚一定会有动作。
他需要做好准备。
千机匣在他手中轻轻打开一道缝，十二枚细如牛毛的毒针排列整齐。每根针尖都泛着蓝光，见血封喉。
他还有一把藏在床板下的短刀，刀身刻有残缺符文，是从前世记忆碎片中还原出来的制式武器。
时间一点点过去。
日头偏西。
屋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
他没抬头。
直到天色暗下，屋檐滴水的声音响起。
忽然，门外草丛中传来轻微摩擦声。
一条通体漆黑的蛇悄然滑出，三角形头部抬起，猩红信子吞吐。
它贴着地面游动，直奔门缝而去。
云无涯睁开了眼。
左眼角，玄色纹路再次浮现。
他盯着门口，一动不动。
蛇尾扫过门槛的瞬间，他右手猛地抽出短刀，寒光一闪——
刀锋卡在门框上，离蛇头仅差半寸。
那蛇受惊弹起，正要反咬，云无涯左手已甩出一枚毒针。
噗！
针尖没入蛇眼，黑蛇抽搐两下，落地不动。
他走过去，捡起尸体翻看。
七寸处有一圈细鳞，呈螺旋状排列。
这是云家禁地才有的噬魂蛇，毒性极烈，专攻神识。
果然，是冲着他来的。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