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滴水的声音还在继续，一滴一滴砸在门外的石板上。云无涯没有动。他靠在草席上，呼吸缓慢而均匀，像是真的睡着了。
他的左手搭在身侧，指尖轻轻压着腰间的储物袋。千机匣在里面微微发烫，那是毒针即将激发的征兆。刚才那条噬魂蛇被钉死在门框边，尸体还躺在那里，七寸处的螺旋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知道，这不会是结束。
云天雄不会只派一条蛇来试探。既然已经动手，接下来就是杀招。
果然，半个时辰后，屋顶传来极其轻微的摩擦声。不是风刮过瓦片的声音，也不是野猫踩踏的动静。这是人刻意放轻脚步时，鞋底与瓦面接触才会有的滞涩感。
三个人，从三个方向接近屋顶。
云无涯闭着眼，耳朵却竖了起来。他能听见他们调整呼吸的节奏，能分辨出其中一人右手握刀的方式——和上次马场惊马事件中那个“摔跤仆役”一样，虎口贴刃，专练突刺。
死士来了。
紧接着，窗纸突然鼓起一道弧线。有什么东西正从外面顶开缝隙。下一秒，一条碧绿鳞片的蛇钻了进来，头颅高高昂起，毒牙外翻，直扑床铺。
这不是普通的毒蛇。它的双眼浑浊泛白，像是被某种手段控制了神智。身后又有两条几乎一模一样的蛇滑入，分别扑向他的手腕和脚踝。
三路进攻，封死退路。
云无涯依旧不动。他的心跳平稳得不像活人，体温也降到了接近昏迷的状态。这是他在前世无数次生死战中学来的技巧——用灵力反向压制生命体征，骗过所有感知类手段。
第一条蛇离他脖颈只剩两寸。
就在它张嘴咬下的瞬间，云无涯左手猛地一抖。
咔！
千机匣暗格弹开，三枚银针闪电般射出，呈三角阵型贯穿三条蛇的头部，将它们牢牢钉在墙上。针尖蓝光闪烁，那是他调配的麻痹毒素，能在半息内让化形妖兽瘫痪。
蛇尾抽搐了几下，毒液溅到墙皮上，发出滋滋声响。
房梁上方，一道黑影骤然停滞。
死士头目蹲在横梁上，原本准备跃下补刀的动作硬生生停住。他看见床上的人仍闭着眼，仿佛毫无知觉，可墙上的三条毒蛇已经死透，针孔整齐，全部贯穿脑颅。
这种精准度，不可能是盲打。
更可怕的是，那人嘴唇微动，声音低得像梦话：“继续加量。”
死士头目额头冒汗。他不是没杀过人，也不是没见过狠角色。但眼前这一幕太反常。一个被判定为废灵根的少年，能在毫无动作的情况下反杀三只训练有素的毒蛇，还能在关键时刻开口说话？
他开始怀疑这次任务的真实性。
按计划，云无涯应该已经中毒昏迷。书房里的情报说他昨夜使用禁忌之瞳后神魂受损，需要草药压制痛苦。这种状态下，根本不可能反应过来。
可现在，蛇死了，针上有毒，床上的人还在喃喃自语。
他不敢再等。朝身后两名下属打了个手势，三人缓缓后退，准备撤离。
云无涯依旧躺着，眼皮都没抬一下。但他左眼深处，玄色纹路正缓缓流动。轮回之瞳并未完全关闭，而是以最低限度运转，监控着屋内的气流变化。
他听见了他们的撤退路线，记住了领头那人靴底磨损的声音。
等屋顶的脚步彻底消失，他才缓缓睁开眼。
目光扫过墙上钉着的三条碧鳞蛇。这种蛇只在云家禁地西侧山谷出现，且必须经过特殊驯养才能听从指令。普通人碰都不敢碰，更别说拿来当杀手工具。
又是云天雄的手笔。
不过这一次，对方犯了个错误——不该用毒蛇。这些生物虽然凶猛，但终究是死物，只要掌握其行动规律，就能预判路径。
他坐起身，从储物袋取出一块布巾，小心地将三枚银针收回千机匣。蛇尸暂时不动，就留在墙上。明天早上自然会有人发现。
他需要这个场面。
需要有人看到他“昏迷”在毒蛇尸体旁，需要整个云家都知道他遭遇了袭击却又活了下来。恐惧比愤怒更有用，尤其是当人们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强的时候。
他重新躺回草席，调整呼吸频率，让脉搏变得虚弱无力。然后闭上眼，左手再次贴在储物袋上。
千机匣安静下来，但里面的机关已经重新上弦。十二枚毒针全部就位，其中三枚换成了新的配方——见血即溶，能在三息内腐蚀骨骼。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动弹。
窗外月光斜照进来，落在他脸上。左眼角皮肤下，玄纹微微一闪，随即隐没。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远处传来更鼓声，已是子时三刻。
突然，屋外地面传来一阵极轻的震动。不是脚步，也不是爬行。像是某种重物被拖动的声音。
云无涯没有睁眼。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没结束。刚才那批死士只是先锋，真正的杀招往往在后。
果然，不到一刻钟，屋顶再次响起动静。这次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分布更加均匀，显然是为了避免被同一招式击破。
窗户又一次被撬开。
但这次进来的不是蛇。
是一团黑色粉末，从窗缝洒落，弥漫在空气中。
云无涯鼻翼微动。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甜味——是“迷魂散”，一种能让人陷入幻觉的毒药，常用于暗杀行动。配合之前的毒蛇攻击，目的很明确：先用毒蛇制造混乱，再用毒粉让人失去意识，最后由死士完成刺杀。
可惜，他们不知道他已经醒着。
他屏住呼吸，体内灵力悄然流转，将肺部空气完全排空。这是他在记忆碎片中学到的闭气法，能坚持整整五分钟而不需换气。
粉末飘落，覆盖了床铺边缘。有一粒落在他手背上，皮肤立刻泛起红斑。
但他不动。
死士头目这次亲自从房梁跃下，落地无声。他手中短刃出鞘，刀尖对准云无涯的心口。另外三人守住门窗，防止意外发生。
他盯着床上的人看了几秒。对方脸色发青，唇角有白沫，像是中毒已深。墙上的蛇尸还在，针也没拔，看起来像是临死前挣扎了一下，结果还是没能逃过毒杀。
“目标已失神志。”他低声说，“准备收尾。”
另一名死士点头，走上前准备检查脉搏。
就在那人手指即将碰到云无涯手腕的刹那，床上之人忽然开口：
“你们……不该来第二次。”
声音清晰，毫无迷乱之意。
四人同时僵住。
死士头目猛地抬头，正对上云无涯睁开的双眼。
那眼睛漆黑如墨，左眼角一道玄色纹路一闪而逝。
他本能地后退一步，刀锋横挡胸前。
云无涯没动，只是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朝上，五指张开。
千机匣在他手中微微震颤，十二枚毒针全部进入待发状态。
屋内寂静无声。
死士头目额头冷汗滑落，滴在刀背上。
他终于明白，这不是任务失败。
这是陷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