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涯盯着秦媚骨脸上滑落的血线，她的眼睛还睁着，但瞳孔已经失焦。那滴落在他左眼下角的血被皮肤吸了进去，左眼立刻像烧起来一样。玄纹在皮下扭动，比之前更烫。
他伸手想扶她的肩膀，却被她抬手挡住。她的手指很冷，指尖还在滴血。她慢慢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又指向他的左眼。嘴唇动了几下，声音断断续续：“看……我让你看。”
云无涯明白她的意思。她要强行推演天机，把画面送进他的轮回之瞳里。可上一次她七窍流血昏死过去，这一次再用这种手段，可能会直接丢了性命。
他没说话，只是点头。
秦媚骨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右手颤抖着抬起，食指沾着自己额前的血，猛地按在云无涯眉心。
剧痛炸开。
不是来自身体，而是从神魂深处撕裂开来。云无涯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但他咬牙撑住。眼前一片血红，画面冲了出来——
月下祭坛崩塌，碎石飞溅。玄霄子站在高处，手中握着一面黑色镜子，镜面旋转，射出一道幽光直刺云无涯后心。他来不及转身，那一击足以让他当场爆体而亡。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侧面扑来，狠狠撞开他。
是秦媚骨。
她背对着他，长发散开，火红纱裙被劲风撕裂。金纹从她脖颈蔓延至全身，像锁链缠绕。幽光击中她胸口，她的身体瞬间炸裂，血雾喷洒在空中。
画面最后定格在她倒下的瞬间，头微微偏转，看向他，嘴张了张，没发出声音。
记忆碎片消散。
云无涯喘着气，额头全是冷汗。他的左眼还在发烫，玄纹没有退去。他抬头看秦媚骨，发现她的嘴唇在动。
“三日后……丑时……”她声音极轻，像是从喉咙挤出来的，“云家祖祠……有血光。”
话音落下，她眼睛一翻，头向旁边歪去，彻底没了意识。
云无涯一把托住她手腕，探了探脉搏。跳得极弱，但还在。他松了口气，正要将她放平，眼角余光扫到床边那把团扇。
团扇上的阴阳鱼图案正在渗出黑血。先是鱼眼，接着是鱼身，墨色液体顺着绣线往下流，在扇面形成一片污迹。那不是普通的血，带着一股腐臭味，碰到木桌边缘时发出轻微的“滋”声，留下一个小坑。
他知道这是什么。天机被强行扭曲的痕迹。每一次逆推命运，都会让天道反噬具象化。这团扇就是容器，现在它开始崩溃了。
他不再多看，迅速从腰间取出玄铁令。令牌入手冰凉，表面刻着杂乱纹路，原本看不出意义。可就在他掌心握住的一刹那，那些刻痕开始移动。
像活了一样。
线条自行重组，交错排列，最终形成两行小字：
“戌时守卫换岗。”
云无涯盯着这两个字，脑子飞快运转。戌时是傍晚七点，正是家族巡夜交接的时间。这个时间点，守卫最松懈，阵法也会短暂关闭。如果有人要在祖祠动手，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而秦媚骨说的“血光”，显然不是虚言。三日后，必有大祸。
他低头看秦媚骨的脸。她脸色惨白，呼吸几乎感觉不到。七窍的血已经止住，但鼻腔和嘴角仍有暗红痕迹。她的金纹还在脖子上若隐若现，每闪一次，他的左眼就跟着震一下。
两人之间有种看不见的联系，从她第一次碰他眉心就开始了。现在这联系越来越强，强到她可以用命来传讯，而他必须接住。
他把玄铁令收回储物袋，又检查了一遍门窗。门是从里面反锁的，窗户关着，帘子拉严。醉梦楼的禁制还在运转，没人能悄无声息进来。
他坐到窗边的椅子上，背靠墙壁，左手搭在秦媚骨的手腕上，随时监测她的脉搏。右手握紧千机匣，指节发白。
外面传来脚步声，很轻，在走廊尽头停了一下。门缝底下闪过一道影子，又迅速退走。应该是仆妇来看情况，察觉屋内灵压异常，不敢靠近。
他没理会。
脑子里反复回放刚才的记忆片段。秦媚骨替他挡下致命一击的画面太清晰了，不像普通的回溯，更像是她把自己的记忆塞进了他的瞳中。这意味着她不仅知道他的过去，还亲身经历过那一幕。
她不是预言者那么简单。
她是参与者。
而且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来，等了他很久。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试探，是确认。
三日后丑时，祖祠血光。这个时间点和玄铁令提示的戌时差了三个时辰。中间一定有什么事会发生，要么是陷阱提前启动，要么是真正的杀局在后头。
他必须搞清楚云天雄的计划。还有玄霄子，既然前世是他背叛，这一世他成了九幽宗圣子，绝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他低头看玄铁令，令面安静如初，刚才的文字已经消失。但他记得清清楚楚。戌时换岗，是突破口。
只要能在那个时间点潜入祖祠，就能找到证据，也能避开最强的守卫力量。问题是，他得先活着等到那天。云天雄已经怀疑他了，夜宴上那杯腐蚀酒液的事还没解决，对方一定会加快动作。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破罡散。药粉还在，可以再配几份。千机匣里的银针也充足，十三根，足够应对一场突袭。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秦媚骨的状态。她不能死。她要是死了，下一个能预知危机的人就没了。而且她身上藏着太多秘密，包括那道和他同源的金纹。
他盯着她脖颈，金纹又一次浮现，比之前亮了一瞬。与此同时，他左眼轻轻跳了一下。
不是疼痛，是一种感应。
像信号，微弱但持续。
他忽然意识到，她虽然昏迷，但还在试图传递什么。也许不是语言，不是画面，而是某种频率，只有轮回之瞳才能接收。
他闭上右眼，专注调动左眼的力量。玄纹缓缓转动，像轮盘开启。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传入脑海——
一个数字：七。
然后中断了。
他睁开眼，心跳加快。七？第七日？第七个时辰？还是第七块残片？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这个数字很重要。
窗外，天边泛起一丝灰白。快天亮了。
他依旧坐在原位，手没松开秦媚骨的脉，眼神盯着地面。玄铁令在掌心发凉，千机匣的机关处于待发状态。
下一秒，他右手食指轻轻敲了一下令牌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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