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涯的手指还停在玄铁令的边缘，指尖微微发麻。窗外天色已经亮了大半，屋内光线昏沉，秦媚骨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她的呼吸很轻，几乎感觉不到起伏。他左手仍搭在她腕上，脉搏微弱但还在跳动。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玄铁令。令牌冰冷，表面纹路杂乱，像是随意刻上去的划痕。但他记得昨夜那股波动——那个“七”字传入轮回之瞳时，左眼有过一次短暂的震颤。他闭上右眼，用左眼凝视令牌，玄纹在皮下缓缓浮现。
脑海中开始拆解那些纹路。一道、两道……第五道横线断裂处有细微凸起，第六道弧线末端偏移，第七道斜纹与其他线条交叉的位置，有一粒米粒大小的突起。
就是这里。
他咬破右手食指，血珠滴落，正好落在那处凸起上。令牌猛地一震，掌心发烫。一道暗金色符文从令面浮起，扭曲旋转，竟是他前世亲手所刻的封印咒。
轮回之瞳剧烈抽痛，像是有人拿刀在剜他的眼球。他没松手，反而将全部神魂之力压向左眼。剧痛炸开，眼前画面翻涌。
万年前，玄门崩塌之夜。天空裂开黑色缝隙，灵气倒灌。他浑身是血，站在废墟中央，手中紧握玄铁令。远处火光冲天，弟子死伤遍地。他抬头看向一个少女——秦媚骨穿着素白衣裙，脸上满是泪痕。
他把令牌塞进她手里：“藏好它。唯有你命格逆天，能避开天机追索。”
她摇头，声音发抖：“我不要这东西，我要你活着！”
“我已经死了。”他说，“但我还会回来。等我。”
画面一闪。暴雨夜，山崖边。一名女子抱着襁褓躲在草丛里，身上披着破旧斗篷。婴儿哭声被风撕碎。云天雄提刀走来，脚步沉重。
“云氏不能留一个带龙魂印记的孽种。”他说。
女子抬头，脸上全是雨水和泪水：“他是我儿！你怎敢——”
话没说完，云天雄一脚踹出。女子抱着孩子摔下悬崖，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婴儿啼哭戛然而止。
云天雄转身离开，袖中滑出一块黑色玉符。玉符上刻着的纹路，与玄铁令完全一致。
记忆碎片轰然炸裂。
云无涯睁开眼，左眼角流下一道血痕。令牌不见了。他低头看储物袋，里面空空如也。再抬手摸左眼，玄纹不再隐于皮肤之下，而是深深嵌入瞳孔深处，像一道烙印。
脑中多了一幅地图。三维结构，层层嵌套，从云家祖祠地下延伸至山脉核心。最深处标着一个红点——那是上古玄门禁地入口，也是补天秘术最后残片所在之地。
他还知道了另一件事。
云天雄不是单纯的家族叛徒。他是邪宗埋下的棋子，更是亲手杀害他母亲的人。那一脚，不只是谋杀，还是对整个血脉的清洗。而他体内所谓的“废灵根”，根本不是天生缺陷，而是母亲临死前用秘法封住的龙魂印记，为的是让他活下去。
原来他不是废物。
他是被刻意压制的继承者。
他慢慢起身，将秦媚骨的手放进被子里，拉好衣角。她脖颈上的金纹又闪了一下，像是回应他的动作。他盯着那道纹路看了一会儿，没再碰她。
走到窗边，他盘膝坐下，背靠墙壁。千机匣放在腿上，机关处于待发状态。他开始梳理记忆中的细节。
玄铁令融合后留下的信息不止地图。还有一些零碎口诀，是他前世自创的“破煞诀”残篇。这功法专克邪修血祭之术，正好对付云天雄的“血骨手”。只要找到足够材料，就能配出针对性毒剂。
另外，秦媚骨传递的“七”字，现在有了新解释。不仅是开启玄铁令的关键，也可能指向七个隐藏地点。第一个就在云家禁地，其余六个未知。但可以肯定，每一块残片都与他的身世有关。
他回忆起母亲被推下悬崖前说的话。“龙魂印记”四个字反复回响。这种血脉极为罕见，传说只有上古玄门创始人才具备。若真是如此，那他不只是首席弟子转世，而是那一脉唯一的正统传人。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云天雄的行动，背后一定有更高层的指使。区区一个三长老，不可能知道这种秘密。除非……有人早就盯上了他的血脉，想彻底抹除。
玄霄子的名字浮现在脑海。
九幽宗圣子，前世背叛者，今世敌手。如果他也觉醒了部分记忆，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云家这场风波，可能只是更大阴谋的开端。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千机匣。里面除了银针，还有半块玉佩。那是雪团身上取下的，与秦媚骨的算盘残片共鸣过。现在玄铁令消失，玉佩却开始微微发热。
难道这两样东西也能拼合？
他正想着，门外传来轻微响动。不是脚步声，是布料摩擦门框的声音。有人在外面停留，靠得太近。
他不动声色，手指轻轻按在千机匣侧面。机关滑动半寸，三枚银针就位。
外面的人没有敲门，也没有离开。站了一会儿，又退走了。
他没追出去。现在暴露不得。秦媚骨还在昏迷，他不能冒险。而且真正的目标不是外围探子，是云天雄书房里的秘密。
必须等夜晚。
他闭上眼睛，运转残存的灵力修复神魂损伤。轮回之瞳消耗极大，刚才那次回溯几乎耗尽他的精神。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
三日后丑时，祖祠有血光。这是秦媚骨用命换来的预警。戌时守卫换岗，是潜入的最佳时机。中间差三个时辰，说明真正的杀局不在祖祠表面，而在地下密室。
他需要更多情报。
云天雄的书房是第一步。那里一定有记录。控魂咒的痕迹、噬心丹的配方、甚至可能藏着那块黑色玉符的副本。只要拿到证据，就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之人。
他睁开眼，天已全亮。醉梦楼开始热闹起来，楼下传来丝竹声和笑语。但这片喧嚣进不了这间密室。
他站起身，检查了一遍门窗。锁扣完好，禁制未破。秦媚骨依旧昏迷，但脉搏比之前稳了些。他从储物袋取出一枚丹药，放入她口中。这是安神类药丸，虽不能治伤，但能延缓恶化。
做完这些，他重新坐回窗边阴影里。右手握住千机匣，左手贴在左眼下方。那里还在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深处扎根。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被动躲藏的废柴少年。
他是回来清算的执剑人。
他盯着地面，脑子里列出接下来要做的事：
第一，入夜后潜入云天雄书房。
第二，寻找与黑色玉符相关的物品。
第三，确认“龙魂印记”封印是否完整。
第四，准备应对三日后祖祠变故。
计划刚成型，左眼突然一刺。不是疼痛，是一种感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他抬起手，发现千机匣内的玉佩正在震动。越来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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