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涯盯着千机匣里的玉佩,那震动越来越强,像是在催他行动。他把玉佩放回储物袋,起身走到门边,耳朵贴在木板上听了片刻。外面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和巡逻弟子的低语。
他拉开门,夜风扑面而来。天空没有月亮,云层压得很低。他贴着墙根走,避开主道上的灯笼光,一路绕到三长老居所后侧。书房窗户紧闭,窗纸上透不出光。
他从袖中取出一支细长银针,轻轻插进窗缝。针尖碰到一道微弱的灵力波动,是示警阵法。这种阵法只能感应强行破入的动作,对缓慢渗透无效。他收回银针,又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淡绿色液体——蚀骨花汁混合前世记忆中几种毒草提炼而成的腐蚀剂。
他用毛笔蘸了毒液,小心涂在锁芯周围。金属发出轻微“滋滋”声,表面开始发黑冒泡。不到半盏茶时间,锁芯软化断裂。他推窗而入,动作轻巧落地。
书房内陈设规整,书架靠墙立着,案桌摆在中央,上面堆满卷宗和信函。他没碰那些纸张,直奔墙壁上的暗格。根据云天雄的习惯,重要东西一定藏在最隐蔽的位置。
他伸手按住右侧书架第三块木板,用力下压。咔的一声,一块砖石向内缩进。但他还没来得及拉开暗格,左眼突然剧痛。
眼前画面一闪。
雨夜,三十年前。云天雄站在灯下,手指发抖,正在封一封染血的信。信纸一角露出半截焦黑断指。他低声念:“玄霄大人,云氏嫡系已除尽,唯遗一婴不知所踪……”
画面消失。
现实中的暗格“啪”地弹开。
云无涯喘了口气,额头渗出冷汗。轮回之瞳每次触发都像刀割神魂,但他顾不上休息。他伸手探入暗格,指尖触到一样东西——半截断指,干枯发黑,已经失去血肉,只剩骨头和焦皮。
旁边是一张泛黄信纸。他拿出来展开,上面写着八个字:**玄霄大人,云氏嫡系已除尽……**
字迹干涸发褐,确实是用血写的。后面还有内容,但被撕去了一半。
他正要将信收起,窗外传来枯叶碎裂的声音。有人靠近。
不是普通巡逻的脚步节奏,而是刻意放轻却仍踩响落叶的步子。来了不止一人。
他迅速把断指和信纸塞进怀里,顺手抓起桌上瓷瓶里的毒剂,转身看向烛台。烛火跳动,映出他的影子。
不能再等。
他举起瓷瓶,用力砸向烛台。瓶子碎裂,毒液溅在火焰上,瞬间腾起一团浓绿烈焰,照亮整个房间。火光刺眼,烟雾弥漫,遮住了视线。
就在这一瞬,他身形一矮,脚尖点地,整个人如箭般射向屋顶横梁。衣角擦过书架边缘,发出轻微摩擦声,但已被火燃爆裂的噼啪声掩盖。
他蜷身伏在梁上,屏住呼吸。
几息之后,房门被推开。云天雄走进来,脸色阴沉。他一眼看到开启的暗格,又扫过翻乱的桌面和燃烧的烛台残骸。绿焰还未熄灭,照得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走到案前,伸手摸了摸烧焦的木头,又低头查看地上碎片。鼻尖微微抽动,像是在辨认气味。
“有人来过。”他低声说,“能避开阵法,还能破解锁芯……不是外人。”
他抬头看了眼屋顶,目光停顿了一下。但梁上太暗,火光也照不到角落,什么都没发现。
他没叫人,也没搜查太久,只是挥手打出一道灵力,扑灭了火焰。屋内顿时陷入昏暗,只剩一点余烬微光。
“若你真知道了那封信……”他站在门口,声音压得很低,“你也活不过明天。”
说完,他转身离开,关门时动作很轻。
屋内彻底安静。
云无涯仍趴在梁上,一动不动。他知道云天雄刚才那一眼不是随意扫视。对方起了疑心,而且很快就会加强防范。
但他已经拿到了证据。
那封残信、那截断指,足以证明云天雄早在三十年前就投靠了“玄霄大人”,并亲手清洗云氏嫡系血脉。而母亲抱着他跳崖的事,也不是意外,是早有预谋的追杀。
他缓缓滑下横梁,落地无声。窗户还开着,夜风灌进来,吹散最后一点烟味。
他没从原路返回。而是打开书房后侧的通风口,钻了出去。那是仆役送炭的小道,平日无人看守。
落地后他贴着墙根疾行,穿过两片偏院,最后翻进一处废弃柴房。确认无人跟踪后,他才停下喘气。
从怀中掏出那张信纸,在黑暗中再次展开。
**玄霄大人,云氏嫡系已除尽……**
八个字,每一个都像钉子扎进他的记忆。
玄霄大人是谁?
玄霄子?还是另有其人?
他想起前世补天仪式那晚,玄霄子背后站着的九个黑袍人。他们自称域主,掌控九大势力。如果云天雄效忠的是其中之一,那这场阴谋远比他想的更深。
他把信纸折好,放进千机匣夹层。那里还藏着半块玉佩,此刻正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某种召唤。
他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灰。柴房角落有一面旧铜镜,镜面斑驳,照不出清晰人脸。他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左眼瞳孔深处,那道玄纹仍未消退,反而更加清晰,像刻进去的一样。
他走出柴房,迎面吹来一阵冷风。
远处马场方向传来马嘶声,夹杂着人声躁动。似乎是有人在训练夜骑。
他停下脚步。
明天清晨,他会出现在马场,继续扮演那个被人嘲笑的废柴少年。
但现在,他还不能回屋。
他绕到后山药园,挖出一个埋着的铁盒。里面是几瓶新配的毒剂,标签写着“麻痹”“迟缓”“假死”。他取出一瓶放进袖中,其余重新埋好。
站起身时,他忽然感到胸口一紧。
不是疼痛,是一种压迫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他低头看向地面。
一滴水落在脚边。
抬头看天,云层厚重,未下雨。
他又抬头,看见屋檐下挂着的风铃。
铃铛没响。
但第二滴水落了下来,打在他手背上。
他抬起手,在微光下看清——那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