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的名分

陆野的声音带着哭腔，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洞府门，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在这颠倒黑白的西游世界里，菩提祖师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正常”，是他最后能求个答案的希望。

“祖师，求您再开口说句话……”他的声音发颤，混着山间的风，显得格外脆弱，“他们都说他是齐天大圣，可他吃人、杀同类，活得比妖怪还狠；可您又说他是灵明石猴，是天地生养的……我到现在都搞不清，他到底是妖，还是灵猴？您是唯一的正常老神仙，您一定知道答案！”

沉默了许久，洞府的门才又开了一条缝，菩提祖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依旧温和，却多了几分郑重：“陆施主，你要先明白，‘妖’与‘灵猴’，从来不是对立的名分。”

陆野屏住呼吸，连心跳都慢了半拍，生怕错过一个字。

“灵明石猴是他的‘根’——他从开天辟地的仙石中蹦出，吸日月精华，受天地滋养，天生有灵，这是他区别于普通精怪的地方，算不得‘妖’。”祖师的声音缓缓传来，“可‘齐天大圣’是他自己争来的名分，也是他走偏的开始。他学了神通，便觉得天地间无人能管，闯龙宫、闹地府，甚至要与天庭平起平坐——这时候的他，已经有了‘妖性’，因为他把‘本事’当成了肆意妄为的资本，把‘欲望’当成了理所当然。”

陆野愣在原地，脑子里像是有根弦被轻轻拨动——他想起孙悟空刚回花果山时，还会护着猴群，可后来随着本事越大，杀心也越重，甚至觉得“吃个人算什么”。原来“灵猴”的根还在，只是被“妖性”盖过了。

“那……他就没有回头的可能了吗？”陆野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

洞府里的声音顿了顿，再传来时多了几分无奈：“他的回头路，早在离开三星洞那天就被自己断了。我叮嘱他‘惹祸则神魂贬九幽’，不是吓唬他，是想留条底线——可他偏要踩破这条线，把杀戮当成威风，把残忍当成本事。现在的他，‘灵猴’的名分还在，可做的全是‘妖’的事，甚至比妖更恶。”

风又吹了起来，卷起地上的落叶，绕着陆野的脚边打转。他望着那扇只开了一条缝的门，突然明白了——孙悟空到底是妖还是灵猴，从来不是由“出身”定的，是由他自己的选择定的。那个从仙石里蹦出来的灵明石猴，本可以凭着天生灵性走一条正道，可他偏要选最黑暗的路，把自己活成了连妖怪都不如的恶魔。

“谢谢您，祖师……”陆野的声音轻了些，眼眶却红了，“我终于懂了……不是天地逼他成妖，是他自己选的。”

洞府的门轻轻合上，再没了声音。陆野站在原地，望着远处的云海，心里的疑惑散了些，可那份寒意却更重了——原来这世间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天生的恶，是明知有善路，却偏要往地狱里走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