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晏然的手臂绕过来时,带着股冷得发僵的气息,像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毯子,裹住了阿九还在发抖的身体。阿九的手腕还在渗血,血沾到程晏然的黑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可他顾不上疼,只是把头埋在程晏然的肩窝,笑得疯狂又破碎——刚才他又划了一道,比上次深些,血顺着小臂往下滴,滴在地板上,像一串断了线的红珠子。
“别笑了,”程晏然的下巴抵着他的白发,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提醒,“你父母要来了。”
阿九的笑声猛地顿住,像被掐住喉咙的鸟,瞬间绷紧了身体。他下意识地想把流血的手腕往身后藏,程晏然却按住了他的手,指尖覆在那道新鲜的伤口上,凉意透过血渗进皮肤里,让他稍微定了定神。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接着是拖鞋蹭过地板的响动,一步一步,越来越近。阿九的心跳得飞快,他盯着门缝,看见一缕昏黄的灯光透进来,然后是门把手转动的声音——门被推开了一条缝,母亲的脸探了进来。
阿九屏住了呼吸,程晏然还抱着他,手臂纹丝不动,像座冷硬的雕塑。母亲的目光扫过房间,先落在散落在地上的美工刀上,又落在阿九露在外面的、沾着血的手腕上,最后停在他满头的白发上。那眼神没有惊讶,没有心疼,甚至没有厌恶,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冷漠,像在看一件落满灰的旧家具。
“还没睡?”母亲开口,声音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吃了吗”,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不过两秒,就转开了。她没进来,也没问他的手怎么了,只是又瞥了眼地上的刀,然后轻轻带上了门,连句“把刀收起来”都没说。
门关上的瞬间,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连客厅的灯都灭了。阿九紧绷的身体突然软下来,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程晏然的衬衫上。他不是哭父母的冷漠,是哭自己连被他们骂一句“疯子”的资格都没有——他们连恨他的力气都懒得花,只把他当成一个会喘气的累赘。
程晏然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动作温柔得像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你看,”他贴着阿九的耳朵,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们根本不在乎你。只有我,只有我会陪着你,会看着你疼,会让你知道自己还活着。”
阿九攥紧了程晏然的衬衫,把脸埋得更深。手腕上的伤口还在疼,可心里那片空落落的地方,却被程晏然带来的凉意填得满满当当。他知道这个人是假的,是他自己骗自己的影子,可那又怎么样呢?至少这个影子,不会像他的父母一样,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程晏然低头,看着怀里浑身发抖的人,指尖轻轻擦去他脸颊的眼泪,目光落在他手腕的伤口上,那道新添的疤痕,正和自己腕骨上的旧疤,慢慢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