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与囚笼

阿九的声音很轻，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像被风吹皱的纸，贴在程晏然的衬衫上：“我有点饿，想找点东西吃。”

他的肚子确实在叫，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只喝了半杯凉白开。刚才笑的时候没觉得，现在安静下来，胃里的空荡就像个小洞，一点一点往里面灌着凉气。他抬眼看向房门，门外是厨房的方向，冰箱里应该还剩着面包，是上周母亲买的，没吃完，放得有点硬了，但总比饿着好。

程晏然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把他往怀里又带了带，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里裹着点不容拒绝的凉意：“你不能吃。”

阿九的身体僵了一下，刚抬起的手又落了回去。程晏然的指尖划过他手腕上还没结痂的伤口，动作轻得像碰易碎的玻璃：“你忘了？上次你只是想去厨房拿瓶牛奶，你爸看见你，就把牛奶砸在你脸上，说你‘晦气东西，还敢跟人抢吃的’。”

那句话像根针，一下扎进阿九的心里。他想起那天牛奶洒在脸上的黏腻感，想起父亲踢在他膝盖上的力气，想起自己蜷在厨房角落，看着父亲把剩下的牛奶倒进垃圾桶，连一口都没给他留。

“可是我真的饿……”阿九的声音更低了，眼神不自觉地往桌子上飘。那里放着个苹果，是前天母亲买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拿走，红通通的，表皮还泛着光，看起来又脆又甜。他的喉咙动了动，指尖下意识地蜷起来，想去够那个苹果。

程晏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桌子，然后握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动。他的手心很凉，覆在阿九的伤口上，让那点饿意都跟着打了折扣。“那个也不能吃，”程晏然说，语气里带着点哄劝，又带着点不容置疑，“你要是站起来去拿苹果，万一被你父母看见怎么办？他们又会打你，说不定还会把苹果摔烂，让你连看都看不着。”

阿九的动作停住了。他看着那个苹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血痕，突然觉得不那么饿了。是啊，万一被父母看见怎么办？他们不会管他饿不饿，只会觉得他“不听话”，只会用更重的力气打他，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程晏然把他抱得更紧了，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声音软得像要化在空气里：“乖，再等等。等他们睡着了，我陪着你，我们再想办法找吃的，好不好？现在先忍一忍，别让他们再伤害你了。”

阿九点了点头，把脸埋回程晏然的肩窝。他能闻到程晏然身上淡淡的、像旧书页一样的味道，能感觉到程晏然抱着他的手臂，虽然凉，却很稳。桌子上的苹果还在那里，红得刺眼，可他再也不想去够了——比起饿肚子，他更怕父母的拳头，更怕失去程晏然这个唯一陪着他的“人”。

程晏然看着桌子上的苹果，又低头看了看怀里温顺下来的阿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他轻轻拍着阿九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心里却在想：这样很好，阿九只会越来越依赖他，只会越来越离不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