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河面上飘着薄雾,早起的钓鱼人甩下鱼钩时,先看见的是一缕浮在水面的白发——不是水草,是真真切切的头发,像揉碎的霜,沾着水汽,在灰蓝色的天光里晃得人眼晕。
钓鱼人心里发紧,伸手用鱼竿拨了拨,那缕白发下面,慢慢浮起一张苍白的脸。是阿九,双眼闭着,嘴角还带着点极淡的笑,手腕上的旧疤叠着新伤,泡得发白的手指间,还攥着半片被水泡烂的黑衬衫布料——没人知道那是他幻想里程晏然的衣服。
有人报了警,警车的鸣笛声划破了清晨的安静。阿九的父母赶过来时,母亲站在河边看了一眼,没哭,只是皱着眉说“造孽”;父亲蹲在地上抽烟,烟蒂扔了一地,嘴里嘟囔着“早知道会这样”。没人提他为什么会跳河,没人提他身上的伤,也没人提他那满头洗不掉的白发。
法医把阿九的尸体抬上岸时,围观的人里有人小声议论:“就是那个总跟空气说话的白头发小孩吧?”“听说他爸妈总打他,还不让他吃饭……”“可怜啊,这么小就没了……”
那些话像风一样飘过去,没人真的往心里去。阿九的尸体被装进裹尸袋时,那缕白发从袋口露出来,被风一吹,轻轻贴在了袋壁上,像最后一次想抓住什么。
没人知道,在他跳河的最后一刻,还看见程晏然站在河边,穿着那件黑衬衫,笑着对他说“我们永远在一起了”;没人知道,他攥着的那片布料,是他偷偷从自己旧衬衫上剪下来的,因为他想让程晏然“真的”陪在自己身边;也没人知道,他手腕上的每一道伤,都藏着他对“有人陪”的渴望。
太阳慢慢升起来,薄雾散了,河面恢复了平静,好像从来没有过那具白发尸体。只有河边的石头上,还沾着几根没被清理干净的白发,被阳光照着,像撒在地上的碎霜,很快就被路过的风吹得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