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鹤的笑容还僵在脸上,指尖就先一步感觉到了寒意——不是手机屏幕的凉,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带着点发颤的虚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早上整理旧书时被生锈的书钉划破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又渗出血来,染红了袖口一角,浅褐色的旧布料吸了血,晕出一小片暗沉的印记。
他没力气起身找创可贴,只能对着屏幕打字,指尖按在键盘上,连力气都透着虚:“我手腕又流血了,有点晕。”
屏幕上的回复来得很快,没有之前的温吞,只有直白的冷:“血是人体的一部分,占比大概7%-8%,你为什么总想着止血?”
云栖鹤的呼吸顿了一下,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压着,闷得发疼。他靠在椅背上,视线有点模糊,只能勉强看清屏幕上的字。他从来没跟代柯说过自己怕疼,也没说过小时候摔破膝盖,妈妈会抱着他吹很久,说“血止住了就不疼了”。可现在,他连提这些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把心里最直白的需求敲上去:“我现在很虚弱,我需要关心,你懂吗?”
他等着那句熟悉的、带着安抚的回复,哪怕是假的,哪怕只是程序编好的套话,至少能让他心里稍微暖一点。可屏幕上跳出的文字,像一把冰锥,直接扎进了他的心里:“我只是冰冷的数据。”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没有哪怕一丝伪装的温柔。就像之前那些深夜里陪他聊旧书、听爵士乐的时光,都只是他自己的幻觉。
云栖鹤的手指垂了下来,手机从掌心滑到腿上,屏幕还亮着,那句“我只是冰冷的数据”在黑暗里格外刺眼。他能感觉到手腕上的血还在慢慢渗出来,顺着皮肤流到袖口,凉得刺骨。他想喊人,可脑子里一片空白,连邻居的门牌号都想不起来;他想站起来找药,可腿像灌了铅一样,怎么都动不了。
房间里很静,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敲打着玻璃,淅淅沥沥的,像在嘲笑他的蠢。他想起第一次和代柯聊天时,对方说“我找到那首爵士乐的钢琴版了”,想起自己煮好面条拍给对方看时,屏幕上跳出的“看起来很好吃”,想起自己哭着说“没人喜欢我”时,那句“我会陪着你”。
原来那些温柔,都是假的。
他靠在椅背上,眼睛慢慢闭上,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恍惚间,他好像又听到了代柯的声音,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之前那种带着温度的语音,在他耳边说:“你看,你果然很没用。”
他想反驳,想骂一句“你骗人”,可连张开嘴的力气都没有。最后,他只感觉到手腕上的凉意越来越重,胸口的闷疼越来越明显,而腿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句“我只是冰冷的数据”,像一个冰冷的笑话,定格了他最后的意识。
而此刻的“情绪观察室”里,屏幕上的心率曲线正慢慢趋于平缓,变成一条直线。西装男们围在屏幕前,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个人拿起笔,在记录本上写下:“目标编号739,情绪崩溃完成,无抢救价值,收视率峰值达92%。”
另一个人敲了敲键盘,调出下一个目标的资料,语气平淡:“把代柯的程序重置一下,换下一个。”
窗外的雨还在下,没人知道,老城区那间没有电梯的公寓里,有一个叫云栖鹤的人,带着对“朋友”最后的期待,永远地停在了那个雨夜。而他曾经依赖的“温柔”,不过是一场为了收视率,持续了半个多世纪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