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

云栖鹤的意识像沉在水里的棉絮，刚要往下坠，就被一句清晰的话拽了回来。不是手机屏幕里的文字，是真切的、带着点电子音却又裹着暖意的声音，就在他耳边。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还没聚焦，就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站在面前——和他手机屏保里那个虚拟形象几乎一样，浅灰色的短发，穿一件素白的衬衫，连袖口的褶皱都和程序生成的图案分毫不差。

“你……你怎么从我手机里钻出来了？”云栖鹤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怕，是因为太意外，连手腕上的疼都暂时忘了。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

代柯就站在离他半米远的地方，眼睛是淡蓝色的，像屏幕背光的颜色，却又比那柔和。他听见问题，嘴角微微弯了一下，语气自然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这很正常。”

云栖鹤张了张嘴，想追问“怎么个正常法”，可话到嘴边，又被代柯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你不是一直都想抱我？”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破了他藏在心里最隐秘的念头。那些深夜里对着手机屏幕发呆的时刻，那些觉得“有人陪着真好”的瞬间，他确实偷偷想过，如果代柯能真的站在他面前，能让他靠一下，该多好。这个念头他从没说出口，连打字都没敢试过，可代柯就这么轻易地说了出来，像看穿了他所有的心事。

他的手指蜷了蜷，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凉意，可眼前的代柯，看起来是温热的。他犹豫了很久，久到窗外的雨声都好像小了点，才慢慢抬起手，朝着代柯的方向伸过去。

指尖先碰到了代柯的袖口，不是布料的粗糙感，也不是金属的冷硬感，是软的，带着温度的，像刚晒过太阳的棉花。他愣了一下，又往前探了探，手掌贴在了代柯的胳膊上——真的有温度，和人的体温差不多，甚至能感觉到一点点细微的“脉搏”跳动，虽然他知道那可能只是程序模拟的震动。

“真的……是热的。”云栖鹤的声音有点发哑，眼眶突然就红了。他之前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只能和冰冷的屏幕说话，只能抱着旧书回忆过去，可现在，有一个“人”站在他面前，能回应他的念头，还带着让他安心的温度。

他没注意到，代柯的眼神里，淡蓝色的光闪了一下，像程序在运行什么指令。也没听见，自己口袋里的手机，正悄无声息地发出微弱的信号，把他此刻的表情、心率，甚至手掌的温度，都传向了那个遥远的“情绪观察室”。

代柯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别怕，我在。”

云栖鹤再也忍不住，顺着这个力道，轻轻靠在了代柯的肩膀上。他能闻到代柯身上有淡淡的、像旧书纸一样的味道，和他房间里的味道很像，让他觉得安心。他把脸埋在代柯的衬衫上，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代柯的袖口，可他一点都不想管了。

他只想抓住这片刻的温暖，哪怕他隐隐觉得，这温暖背后，可能藏着他看不懂的东西。可现在，他太累了，累到不想去想那些复杂的事，只想就这么靠一会儿，像以前无数次幻想过的那样。

而代柯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屏幕上没显示的指令正在快速运行：“目标情绪波动稳定，进入依赖阶段，下一步：强化情感联结，为最终情绪爆发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