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祭之牲

麻绳断裂的脆响在寂静的石台上炸开时，吴砚舟几乎是凭着本能往台下冲。被暴晒两天的身体虚得发飘，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可背后那道始终锁着他的目光，让他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他怕一回头，就会撞上天启那双带着冷意的眼睛。

石台下的人群还没从刚才的肃穆中反应过来，见他冲下来，先是一阵骚动，随即有人伸手去拦。吴砚舟疯了似的推开挡路的人，粗糙的兽皮蹭过他晒伤的皮肤，疼得他倒抽冷气，可逃跑的念头像野火一样烧着他的神经，让他根本顾不上疼。他不知道要往哪里跑，只知道必须离那个叫天启的男人远一点，离这座要把他当祭品的石台远一点。

然而，他刚跑出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没有丝毫慌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拿下。”

是天启。

吴砚舟的心脏猛地一沉，脚步也顿了半拍。下一秒，两只强有力的手就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他挣扎着想要甩开，可对方的力气远超他的想象，将他死死按在原地。很快，又有两个人围上来，手脚并用地将他重新捆住，这一次的绳子比之前更粗，勒得他骨头生疼。

他被拖拽着回到石台上，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石板上，疼得他眼前发黑。抬眼时，天启正站在他面前，黑色长袍的下摆垂在地上，遮住了他的脚。他没有看吴砚舟因挣扎而涨红的脸，反而低头打量着他身上那件早已沾满尘土、皱巴巴的T恤和牛仔裤，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看好他。”

天启转过身，对身边两个穿着兽皮、身材高大的手下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清晰。他指了指吴砚舟，又抬手指了指石台角落一个用石头垒成的矮栏，“别让他再跑了。”

其中一个手下立刻点头，粗哑地应了一声，虽然吴砚舟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从对方的表情里，他读出了绝对的服从。

天启似乎还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目光扫过吴砚舟时，带着一丝冷冽的警告：“此人衣着怪异，非我族类，明日献神，不可有误。”

“献神”两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吴砚舟的心上，他浑身一僵，原本还在微弱挣扎的身体瞬间没了力气。他看着天启转身离开的背影，黑色的长袍在风里轻轻晃动，像一只展翅的黑鸟，带着死亡的阴影。直到天启的身影消失在石台尽头，那两个看守他的手下才粗鲁地拽着他的绳子，将他拖到那个石栏里。

石栏不高，却足够困住虚弱的他。一个手下守在栏外，另一个则搬来一块大石头挡在栏口，防止他再冲出去。吴砚舟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石墙，看着头顶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他刚才明明已经挣脱了，明明离自由那么近，可到头来，还是被抓了回来。明天，明天他就要被当作祭品献给所谓的“神”——说到底，不过是被人吃掉罢了。他想起天启刚才看他的眼神，想起那句“衣着怪异”，突然觉得可笑又绝望。他这身来自现代的衣服，没能让他成为“与众不同”的人，反而成了标记他“非我族类”的罪证，成了将他推向死亡的推手。

栏外的看守时不时朝他投来目光，那目光里没有同情，只有麻木的等待，像是在看一件即将被使用的工具。远处的鼓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更沉，更慢，像是在为明天的祭祀倒计时。吴砚舟蜷缩起身体，将脸埋在膝盖里，晒伤的皮肤碰到粗糙的布料，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野蛮又迷信的商朝，他不是什么穿越者，不是什么主角，只是一头待宰的牲畜，等着被送上祭坛，等着被分食。而那个叫天启的男人，就是握着屠刀的人，是决定他生死的人。

夜色慢慢笼罩下来，风变得凉了些，却吹不散吴砚舟心里的绝望。他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篝火声，能闻到烤肉的香气，那些声音和气味，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神经——那或许是别人的晚餐，而明天的晚餐，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