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勒得手腕发木,吴砚舟却顾不上疼。他看着天启缓步走近石栏,黑色长袍扫过地上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跳上。刚才被抓回时的绝望还没散去,可“明天献神”这四个字像鞭子一样抽着他,让他不敢放弃最后一丝挣扎。
当天启停在栏外,垂眸看向他时,吴砚舟猛地抬起头,拼尽全力忽略喉咙里的干涩灼痛,将嘴唇张得很大,一字一顿地对着天启比口型——
“不、要、吃、我。”
他特意放慢了速度,每个字都扯动着脸上晒伤的皮肤,疼得他眼角发紧。他死死盯着天启的眼睛,试图从那双冷得像玉的眸子里,找到一丝哪怕是困惑的波动——只要对方能看懂一点点,只要能让对方知道,他不是一块不会说话的肉,也许就有转机。
天启的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吴砚舟重复了三遍口型,直到吴砚舟因为用力而呼吸急促,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明显的疑惑:
“为什么不能吃你?”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吴砚舟心里刚燃起的火苗。他听不懂天启后半句的尾音,却从“为什么不能”这几个字里,读懂了对方的意思——对方根本没看懂他的口型,甚至可能误解了他的动作,反而在追问他“不该吃”的理由。
吴砚舟急得浑身发颤,他想再解释,想把“不要吃我”这四个字说得更清楚,可刚要张嘴,就被天启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你说的什么语言?”
天启往前凑了半步,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像是在观察一件新奇的器物。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石栏的边缘,发出“笃笃”的声响,“我好像听不懂我说话。”
这句话里的混乱让吴砚舟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天启大概是把“听不懂”的对象搞反了。在天启眼里,是眼前这个“衣着怪异”的人,说着他从未听过的语言,甚至听不懂他说的话。
吴砚舟张了张嘴,想辩解“是你听不懂我”,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了嘶哑的气音。他看着天启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一个更残酷的事实:语言不通,不仅是他无法求救的障碍,更是他无法证明自己“有思想”的死刑判决。在这个把人牲当祭品的时代,一个“听不懂人话”、“说胡话”的异类,只会被当成更纯粹的“牲畜”,甚至可能因为“怪异”,而被认为是更适合献给神明的祭品。
天启看他只是张嘴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眼神里的探究淡了些,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他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石栏里的吴砚舟,像是在确认一件事:“明日献神,你若安分,或许……”
后面的话吴砚舟没听清,也不想听清。“献神”两个字像钉子一样扎进他的耳朵里,让他浑身发冷。他看着天启转身离开的背影,黑色的长袍在夜色里渐渐模糊,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碎成了渣。
他对着天启的背影,又无声地比了一次“不要吃我”的口型,可对方没有回头。栏外的看守依旧面无表情地站着,篝火的光从远处照过来,在天启离开的方向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道无法跨越的墙,将吴砚舟困在了这座名为“语言”的囚笼里,等待着明天被献祭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