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痕与刻符

石片边缘割破掌心的瞬间，吴砚舟甚至没立刻感觉到疼。直到温热的血珠渗出来，滴落在粗糙的龟甲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红，他才猛地回神，倒抽一口冷气。

他是趁着看守换班的空隙，偷偷从石栏角落摸出这块断裂的石片的。昨天天启离开后，他盯着石台上刻满符号的石碑看了一夜——他想学会甲骨文，哪怕只学会一个“不”，一个“活”，至少能在明天被拖去献祭前，再做一次挣扎。可现实比他想象的更残忍，那些看似简单的刻痕，每一笔都藏着他看不懂的规律，石片在他手里像不听使唤的利器，要么刻得太深崩了龟甲，要么刻得太浅连痕迹都留不下。

“嘶……”掌心的伤口被石片蹭到，尖锐的痛感终于传了过来。吴砚舟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原本就被绳子勒得红肿的手腕，现在又添了几道深浅不一的划伤，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弄脏了手里的龟甲。他试着再次握住石片，想模仿石碑上那个看起来最简单的“人”字，可指尖刚用力，伤口就被扯得生疼，石片“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盯着地上的石片和龟甲，突然觉得一阵无力。穿越前他总觉得自己还算聪明，写小说时能把甲骨文的演变说得头头是道，可真到了要亲手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连最基础的握笔姿势（不对，是握石片的姿势）都不会。看守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吴砚舟慌忙把石片和龟甲藏到身后，用没受伤的手按住掌心的伤口，试图遮住血迹。

脚步声停在栏外，是那个身材高大的兽皮男人。他扫了吴砚舟一眼，目光落在他藏在身后的手上，又瞥了瞥地上没擦干净的血渍，眉头皱了皱，却没多问，只是往石栏里扔了一块干硬的粟米饼，转身走开了。

吴砚舟松了口气，却没心思去捡那块饼。他重新拿出石片和龟甲，看着掌心不断渗出的血，突然生出一股狠劲——疼又怎么样？总比明天被一刀割开喉咙强。他咬着牙，用受伤的手再次握住石片，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伤口的血把石片柄染得滑腻。这一次，他没再急着刻字，而是凑到龟甲前，仔细看着上面残留的、没刻完的痕迹，一点一点地模仿着角度。

石片在龟甲上划过，发出“咯吱”的刺耳声响。他的手还在抖，刻出来的线条歪歪扭扭，像条爬不动的虫子，和石碑上那些规整的符号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血珠又滴了下来，落在刚刻出的歪扭线条上，把符号弄得模糊不清。吴砚舟盯着那片血痕，突然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他想起自己在出租屋里写小说的日子，那时他笔下的穿越者，能对着甲骨文侃侃而谈，能靠现代知识征服古人，可现在的他，连刻对一个简单的符号都做不到，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用自己的血在龟甲上画着没人能看懂的涂鸦。

掌心的疼越来越烈，手指也开始发麻。吴砚舟放下石片，看着自己满是伤痕的手，又看了看那块刻得一塌糊涂的龟甲，绝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知道，就算他今天能刻对一个字，明天该来的还是会来——天启不会因为他会刻一个甲骨文，就放过他这个“非我族类”的祭品。

远处的篝火渐渐亮了起来，夜色越来越浓。吴砚舟把石片和龟甲藏回角落，用衣服蹭了蹭掌心的血，伤口黏在布料上，一动就疼。他蜷缩在石栏里，看着远处跳动的火光，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在这个靠祭祀和蛮力生存的时代，他引以为傲的“知识”和“文字”，连让他多活一天的资格，都争取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