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驾与异服

石台上的鼓点突然变得急促而厚重，不同于往日的祭祀吟唱，这次的声响里多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威严。吴砚舟被看守粗暴地从石栏里拽出来，重新捆上石柱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远处山道上走来的队伍——数十个身着青铜甲胄的卫士开路，中间抬着一顶装饰着玄鸟纹样的华丽舆车，阳光洒在舆车上的金玉饰品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直到舆车停在石台边，一个身着暗红色长袍、腰束玉带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吴砚舟才猛地僵住——那张脸，他在历史纪录片和电视剧里见过无数次，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是人皇帝辛，是后世史书里那个被称为“纣王”的男人。

纣王没有看周围跪拜的族人，径直走到吴砚舟面前。他比天启更高些，站在石柱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吴砚舟，目光像带着重量，扫过他皱巴巴的T恤、磨破边的牛仔裤，最后落在他满是伤痕的手腕上。突然，纣王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捏住了吴砚舟的下巴，力道不大，却让他无法动弹。

吴砚舟的身体瞬间绷紧，掌心的伤口因为紧张而重新渗出血。他能闻到纣王身上淡淡的酒气和香料味，那味道混合着权力的压迫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躲开，却被纣王的手指牢牢固定着，只能被迫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纣王松开手，转过身，看向快步走过来的天启。两人低声交谈着，吴砚舟听不懂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却能从纣王的语气里听出上位者的随意，也能看到天启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那是一种不同于对旁人的、带着敬畏的顺从。

直到纣王说出“天启”两个字时，吴砚舟才捕捉到熟悉的音节。紧接着，纣王指了指吴砚舟，又指了指他身上的衣服，眉头微挑，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疑惑：“这就是你抓过来那个奇怪的人？穿的这是什么？不像是大商的衣服。”

虽然听不懂前半句，但“穿的这是什么”的语气和动作，吴砚舟再清楚不过。他看着纣王眼中毫不掩饰的审视，又看了看天启垂眸应答的模样，心里最后一点侥幸彻底破灭——连商朝的王都注意到了他的“怪异”，明天的献祭，恐怕再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纣王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又看了吴砚舟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件新奇的玩物，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转身走回舆车，卫士们立刻跟上，队伍很快又沿着山道离开，只留下石台上尚未散去的威严气息，和吴砚舟越来越沉的心跳。

天启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被纣王碰过的下巴上，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却没说话。直到看守重新退到远处，天启才低声开口，声音比往日更冷：“王已见过你，明日献祭，不可再出差错。”

吴砚舟张了张嘴，想再说“不要吃我”，却连口型都没力气比。他看着天启转身离开的背影，又抬头望向纣王队伍消失的方向，突然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摆上祭台的猎物，连挣扎的动作，都成了别人眼中的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