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血痂被指甲抠得发疼时,吴砚舟的脑子里正翻涌着三个名字——伊尹、盘庚、武丁。
这些曾在历史课本里反复出现的名字,此刻像一根根细针,扎着他的神经。他记得伊尹是辅佐商汤建商的贤相,传说中能以烹饪之道喻治国之理;记得盘庚力排众议迁都殷地,让商朝有了“殷商”之名;记得武丁开创“武丁中兴”,让商朝的国力达到顶峰。他们是真实存在过的、能左右商朝走向的人,是史书里写满赞誉的贤君能臣。
可那又怎么样呢?
吴砚舟靠在冰冷的石栏上,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连甲骨文都刻不明白,连跟天启说一句“不要吃我”都做不到,怎么去找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伊尹在亳都,盘庚迁的殷地远在北方,武丁的都城更是隔着不知道多少座山——他连这座石台都逃不出去,连看守他的两个兽皮人都打不过,谈何去找他们?
更何况,他连自己现在在哪都不知道。商朝的疆域在他脑子里只是模糊的地图轮廓,那些古城的位置、部落的分布,全是课本里抽象的文字。他甚至不知道现在是商朝的哪个时期,不知道伊尹、盘庚、武丁是否还活着——也许盘庚早已迁都,也许武丁还没登上王位,也许他连这些人的时代都没赶上。
就算赶上了,又能怎么样?他穿着一身“怪异”的衣服,说着没人能懂的话,被当成“非我族类”的祭品。就算他能侥幸逃出去,找到那些贤君能臣,人家会信他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吗?在这个迷信鬼神、重视血统的时代,他这样的“异类”,说不定刚靠近都城,就会被当成奸细或者不祥之物,直接砍了脑袋。
吴砚舟想起昨天纣王捏着他下巴的眼神,想起天启那句“明日献神,不可再出差错”,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史书里的贤明与辉煌,离他太远了。他眼前只有冰冷的石台、勒人的麻绳、掌心的伤口,还有明天就要到来的、被献祭的命运。
那些真实存在过的历史人物,那些在史书里闪闪发光的名字,此刻不仅没能给她带来一点希望,反而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他不是写历史的人,也不是改变历史的人,只是一个不小心掉进历史裂缝里的、随时会被吞噬的蝼蚁。
石栏外的看守咳嗽了一声,吴砚舟立刻收回思绪,把脸埋进膝盖里。他不敢再想伊尹、盘庚、武丁,不敢再想那些遥远的希望。他只能蜷缩着身体,任由冰冷的石墙贴着后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先熬过今晚,先想办法让明天的献祭出点“差错”——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差错,也好过坐以待毙。
可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在绝对的力量和时代的碾压面前,他的这点想法,比石缝里的草还要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