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砚舟是在出租屋的电脑前惊醒的。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T恤,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石片割破的痛感,耳边仿佛还响着商朝祭祀的吟唱声。他猛地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没有血痂,没有勒痕,再摸向脖颈,也没有晒伤的灼热。电脑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他没写完的“商朝穿越”小说大纲上,桌角的历史课本摊开着,正好是“商纣王与牧野之战”那一页。
“梦?”他喃喃自语,可胸腔里狂跳的心脏,还有那些关于天启、关于祭祀、关于被分尸的细节,真实得让他浑身发冷。他抓过桌角的历史课本,手指飞快地翻着,从商汤灭夏,到盘庚迁殷,再到武丁中兴,最后停在帝辛统治的章节——上面写着纣王的暴政,写着比干挖心,写着妇好的功绩,甚至提到了姜子牙辅佐姬发,却连一个“天启”的字都没有。
他不死心,又打开电脑搜索“商朝 天启”,屏幕上跳出的全是神话剧里的角色,或是现代公司的名字,没有任何一个词条指向商朝有这么一个人。吴砚舟盯着屏幕,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那个在石台上握着青铜刀、眼神冰冷的男人,那个说要把他献神的男人,难道只是他梦里虚构的?
不行,他要找个懂历史的人问清楚。
吴砚舟抓起外套,揣着历史课本就冲出了门,直奔市图书馆。图书馆里很安静,他快步走到咨询台,对着里面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急促地开口:“您好,请问大商历史上有天启这个人吗?”
男人抬起头,推了推眼镜,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开口:“我是这里的图书馆馆长。小伙子,你是历史法盲吗?”
吴砚舟愣了一下,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连忙解释:“不是,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我之前看了些资料,好像提到过这个名字……”
“资料?什么资料能提到‘天启’?”馆长拿起他递过来的历史课本,翻了几页,指了指上面的名字,“商朝有名有姓的历史人物,帝辛、比干、姜子牙、妇好,这几个是最广为人知的。还有你可能不太熟悉的,比如伊尹、盘庚、武丁,这些都是有明确史料记载的。当然,周的姬发也是真实存在的,牧野之战灭商,这是公认的历史。”
他合上课本,还给吴砚舟,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可这个‘天启’是谁呀?我研究商代史快三十年了,从没在甲骨文中、在出土文物里、在任何正史野史里见过这个名字。你该不会是看了什么玄幻小说,把虚构人物当真了吧?”
“我……”吴砚舟张了张嘴,想把自己“穿越”的经历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能想象到,自己要是说“我去过商朝,见过一个叫天启的人,差点被他当祭品”,馆长只会觉得他精神有问题。
馆长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放缓了语气:“小伙子,喜欢历史是好事,但别把小说和现实混为一谈。商代历史虽然有很多谜团,但也不是随便编个名字就能存在的。要是实在感兴趣,可以看看《史记·殷本纪》,或者去看看殷墟出土的甲骨文资料,别被那些没根据的虚构情节误导了。”
吴砚舟接过历史课本,指尖捏得发白。他走出图书馆,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丝毫暖意。他低头看着课本上“帝辛”两个字,又想起那个在商朝石台上,被天启称为“王”的男人——那分明就是纣王,可为什么天启这个真实出现在他“经历”里的人,却在历史上找不到任何痕迹?
难道那场穿越,真的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可掌心的痛感,祭祀的细节,还有天启那双冰冷的眼睛,怎么看都不像假的。他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翻开历史课本,目光落在“人牲”那一小段注释上——“商代祭祀常用奴隶或战俘作为祭品,具体人数与姓名多无记载”。
吴砚舟的心脏猛地一缩。
或许,天启不是没有存在过,只是他不够“重要”。在那个时代,像天启这样负责祭祀的巫祝,或许只是无数个没有留下名字的官员之一;而像他这样被献祭的人牲,更是连被记载的资格都没有。历史记住的,永远是帝王将相,是改变时代的人,而那些在角落里的、平凡的、甚至带着血腥的名字,早就被时间埋进了尘埃里。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没有伤口,却仿佛还残留着天启指尖的寒意。吴砚舟合上书,站起身,慢慢往家的方向走。阳光依旧明亮,可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那本摊开的历史课本上,那些冰冷的文字背后,或许藏着无数个像天启一样,没被记住,却真实存在过的人。而他,有幸(或者说不幸),曾见过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