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代价

生存包的金属外壳触手冰凉，在灼热的沙漠空气中显得格格不入。林逸腿上的伤口已被顾然用包里提供的绷带仔细包扎好，但那层布料之下，晶体渗透的麻木感却像附骨之疽，不断提醒着他们获得的“奖励”所伴随的诡异代价。

顾然沉默地检查着生存包里的其他物品：几块标签模糊的高能压缩口粮，两片能净化少量水的药片，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没有额外的武器，没有通讯设备，只有最基础的、维持生存底线的物资。

“所以，用半条命换来的，就这？”林逸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他尝试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腿，麻木感让动作显得僵硬而不自然。“还有我腿上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

“未知物质侵入生物组织，表现形式类似某种急速生长的无机结晶。”顾然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盯着那绷带的目光极为专注，“它取代了部分软组织，但没有引发剧烈的免疫排斥或坏死……这违背了现有的生物学认知。我们需要持续观察。”

“观察？等它爬满我全身吗？”林逸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沙粒簌簌落下。

“恐慌解决不了问题。”顾然抬起眼，看向他，“任务系统是当前唯一的信息源和资源获取途径。风险，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新变量，就像这个世界的物理规则一样，需要去理解、适应，并尝试规避或利用。”

他的冷静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林逸部分躁动的火焰。林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下一步呢？那个‘幻影之城’？”

顾然点了点头，将生存包里的口粮和药片小心地分装好，递给林逸一份。“按照之前的任务提示和地图指向，那里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你的伤需要稳定的环境进一步处理，一直暴露在沙漠里不是办法。”

休整片刻，补充了少量水分和食物后，两人再次上路。这一次，林逸的行动明显迟缓了许多，每走一步都需要克服腿上的麻木和刺痛。顾然主动分担了大部分行李，并时不时停下，根据太阳的方位和沙丘的走向，修正前进的方向。

沉默的行进中，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之前的摩擦与隔阂，在共同的生死危机和这诡异的“代价”面前，被一种更复杂的联系所取代。那是一种在绝对孤独和危险的环境中，不得不相互依赖的共生感。

“喂，博士。”林逸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刚才在洞里……谢了。”

顾然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林逸似乎也不期待他有什么热情回应，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这条腿要是没废，下次这种钻洞的活儿，我来。”

“基于效率和安全考量，任务分配应根据实时状态动态调整。”顾然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你的格斗技巧和警戒能力在开放空间更具价值。”

林逸嗤笑一声：“说白了就是我这伤腿现在是个累赘呗？”

“是需要优先恢复的重要资产。”顾然纠正道。

林逸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这次是真的笑了，尽管因为牵动伤口而显得有些龇牙咧嘴。“你们这些搞研究的，说话真他妈绕。”

顾然没有反驳。阳光将两人的影子在沙丘上拉得很长，一瘸一拐的身影和另一个略显单薄却步履坚定的身影，在无尽的黄沙中，构成了一幅奇异而和谐的图景。

随着不断前行，天空中的暗紫色似乎变得更加浓郁，那两个苍白的太阳也渐渐西斜，将沙海染上一种更加诡谲的色调。气温开始明显下降，沙漠夜晚的严寒即将来临。

“看那边！”林逸忽然指着前方，声音带着一丝振奋。

顾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在地平线的尽头，那片原本只是模糊光影的区域，此刻变得清晰起来。那确实是一座城市的轮廓，但并非海市蜃楼般的虚幻，而是实实在在的、巍然耸立的巨大阴影。城市的剪影古老而奇特，尖塔与圆顶混杂，断壁残垣勾勒出昔日的宏伟，但在那暗紫色的天幕下，整体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与破败感。

“封印之城……”顾然低声念出地图上标记的名字。这座城市，仿佛一个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沙海的边缘，等待着吞噬一切闯入者。

就在他们凝望城市，思考着如何接近时，脑海中的冰冷提示音再次毫无预兆地响起：

【场景任务发布：进入封印之城，抵达城市中心祭坛。】

【奖励：根据任务完成评价结算。】

【时限：无。】

【警告：城市内存在高能量反应及未知守护机制。生存概率评估：低。】

“生存概率……低？”林逸的脸色沉了下来，“这鬼地方还真会鼓舞士气。”

顾然的目光却紧紧盯着那座死寂的城市，眼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高能量反应……可能与导致这座城市毁灭的原因，以及我们所在的‘无尽之域’的本质有关。未知守护机制，意味着存在自动防御系统或者……其他东西。”

他顿了顿，看向林逸：“我们必须进去。这可能是我们了解这个世界，并找到离开线索的关键。”

林逸握了握拳，感受着腿上那该死的麻木，重重吐出一口气：“妈的，就知道没好事。走吧，博士，看来想活着回去，就得陪你这疯子一起把这龙潭虎穴闯一闯了。”

两人不再犹豫，迎着逐渐凛冽起来的寒风，向着那座如同墓碑般矗立在沙漠尽头的封印之城，迈出了坚定而谨慎的步伐。

城市越来越近，那股衰败和神秘的气息也越发浓重。高大的城墙布满裂痕，许多地方已经坍塌。当他们终于穿过一道巨大的、仿佛被某种巨力撕裂的城门缺口，正式踏入这座城市时，一股混合着古老尘埃和奇异金属气味的冷风扑面而来。

街道宽阔，但铺路的石板碎裂不堪，两旁是风格奇异的建筑废墟，有些像是神庙，有些则像是民居或工坊。许多建筑的外墙上，刻满了那种顾然在城外就注意到的神秘铭文。一些破碎的器具和风化的尸骸散落在角落，无声地诉说着往昔的惨剧。

顾然立刻被那些铭文吸引，他凑近一面相对完整的墙壁，用手指轻轻拂去上面的浮尘，仔细辨认起来。

“能看懂？”林逸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尤其是那些幽深的门户和街道拐角。

“不完全……这是一种混合了象形和表音符号的古老文字，结构复杂。”顾然一边观察一边低语，“但有些重复出现的词根……‘能量’、‘核心’、‘约束’、‘失控’……还有……‘代价’。”

他的手指停留在一个描绘着爆炸图案，以及无数细小身影在光芒中消散的铭文旁。“这里记载的……像是一场因滥用某种核心能量而导致的灾难。城市……是被它自己的力量毁灭的。”

就在这时，林逸猛地压低声音：“有动静！”

顾然瞬间收回心神，循着林逸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街道前方一座半塌的拱门下，几个穿着残破铠甲、眼中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骷髅士兵，正僵硬地转过身，空洞的眼窝“望”向了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它们手中生锈的武器，在暗淡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

守护城市的亡灵，苏醒了。

林逸下意识地想摆出防御姿态，但受伤的腿让他动作一滞。

顾然迅速扫视环境，语速极快：“不能硬拼！你的腿不方便，它们数量不明！跟我来，走这边！”

他一把拉住林逸的手臂，凭借刚才观察铭文时对街道布局的瞬间记忆，冲向旁边一条相对狭窄的小巷。

身后，骷髅士兵们发出无声的咆哮，迈着僵硬而迅捷的步伐，追了上来。金属靴子踩在碎石上的声音，在死寂的城市里显得格外刺耳。

新的危机，在这座古老的封印之城中，骤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