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直起身,竹篙往岸边一点,船身缓缓漂离渡口,他开口吆喝:“孤舟渡,身作他乡异客还!”
“外乡人,脸上总是愁绪。”
他挠了挠头,语气诚恳:“我载过的人,没有过十也有半百了,有去郊外远游的读书人,有经商赶路的货郎,有戍边归来的老兵……”
萧灼冽心中的疑虑淡了,眼底浮起酸涩笑意,看着远处云烟缭绕的河岸,“可我…离家已有数十载了……”声音轻的被风揉碎。
随手捻起一块桂花糕入口。水上戏的唱腔飘来,混着水汽,在她心里泛起丝丝涟漪。
今夜的风略大,月朗星疏。清辉洒在青石板上,映得草木影子忽明忽暗。
窗纸透着暖黄的光,妻儿正在熟睡,连呼吸都轻浅均匀。
叶鼎之持剑走出草庐。赫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玥卿。
这段时日,她总是在固定的时段守在这里,不远不近,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这不得不让他多想,指尖下意识扣紧剑柄,
“滚。”没有半分转圜余地。他不想与她有半分揪扯,眼底翻涌的戾气明明白白——要么滚,要么死。
衣袂被风卷得猎猎作响,玥卿站着的身影轻轻晃了晃,似被这字里的寒意刺中。浓墨般的夜色掩去了她脸上的黯然。
她竟未走,依旧死乞白赖地站着,目光死死盯着叶鼎之的脸,仿佛要将他一寸寸刻进骨血里,连眉峰的冷硬、眼底的疏离,都不肯放过分毫。
叶鼎之被她盯得不耐,眉峰拧成疙瘩,指尖猛地发力,长剑出鞘半寸。
如此,玥卿离开了。
次日上午,晨雾刚散,王人孙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
叶鼎之望着门外渐远的背影,转身对易文君道:“文君,我不如写一封信,邀他(百里东君)来姑苏一聚?咱们在这草庐安居,远离纷争,正好与他叙叙旧。”他眼底带着几分难得的热络。
易文君含笑点头,眉眼间满是温婉:“好啊,你们兄弟二人许久未见,是该好好聚聚。
见她应允,叶鼎之心中畅快,起身摸了摸身旁小安世的脑袋,掌心带着暖意:“爹爹要出一趟远门,回来给你带最甜的松子糖。”
小安世仰着胖乎乎的小脸,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伸手抱住他的腿:“爹爹要早点回来!”
叶鼎之失笑,揉了揉他的发顶。
之后提笔将信笺折好,塞进素色信封,转身时见易文君正为他理了理衣襟,指尖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他握住她的手,眼底满是温和笑意:“不过是去寄封信,往返不过两个时辰,待日头过了中天,我便回来陪你。”
易文君点点头,取来一顶斗笠。
“晨间露重,日头升起来便晒了,午后或许起风,路上仔细些。”
叶鼎之接过,在她额间轻轻留下一吻,笑道:“放心,我记着时辰呢。到时候带着镇上那家的枣泥糕回来,正好配你温的茶。”
“我等云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