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峻豪整个人突然跪坐在地板上，一副很绝望的样子，木地板发出沉闷的响声，惊醒了沉思中的穆祉丞。
“恩仔，你最近怎么回事啊？”张峻豪拧着眉，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刚才那个走位，你慢了整整两拍啊！”他伸手比了个夸张的手势，脸上写满了不解。
穆祉丞揉了揉太阳穴。他没法解释自己刚才走神是因为吃完早饭后看见王橹杰在隔壁练习室绊了一下，差点撞上把杆。
“抱歉，再来一次。”他站起身，重新调整呼吸。
音乐再次响起时，他强迫自己专注于镜中的倒影。可他的思绪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早晨——王橹杰踉跄时下意识伸出的手，脸上瞬间闪过的惊慌…
“停一下！”童禹坤按下暂停键，无奈地指着镜子，“恩仔，你又错了，这是子墨的位置。”
穆祉丞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确实站错了位。队友们投来担忧的目光，他低声道歉，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休息间隙，他溜到走廊尽头的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镜中的自己眼下泛着青黑，像是很久没睡好。
“师兄？”
穆祉丞手一抖，水花溅湿了衣襟。王橹杰站在卫生间门口，手里拿着个蓝色文件夹。
“四代的编舞老师让我把这个交给三代老师。”王橹杰晃了晃文件夹解释道，眼睛却盯着穆祉丞湿透的衣领，“师兄，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没事。”穆祉丞扯了张纸巾擦手，目光却落在王橹杰右手的创可贴上，“手又怎么了？”
王橹杰下意识把手往后藏：“练舞时蹭破点皮而已。”
穆祉丞记得这个伤口，在第六十二次循环中，这个小小的伤口后来感染发炎，导致王橹杰错过了重要考核。他拉开外套侧袋，掏出一片防水创可贴——自从那次循环后，他随身总会带着这个。
“换这个吧。”他把创可贴递过去，“训练场细菌多。”
王橹杰愣愣地接过，也没问为什么穆祉丞会随身携带这个东西，穆祉丞注意到他的耳朵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谢谢师兄。”他小声说，撕下旧创可贴的动作有些笨拙。
穆祉丞看着他贴好，确认边缘都抚平了，才点点头：“回去训练吧。”
王橹杰却站在原地没动：“师兄，今晚...你有空吗？”
穆祉丞的心跳漏了一拍，某种熟悉的预感攫住了他。
在第9次循环，王橹杰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为了表白。
“张函瑞他们说想请教师兄一些舞蹈问题，”王橹杰急忙补充，“他们说会在304练习室等师兄，晚上七点。”
原来是群体活动。穆祉丞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有些失落。
“我看看情况再说吧。”他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回到练习室，迎接他的是队友们探究的目光。
“又是那个四代的小孩？”张峻豪勾住他脖子，“恩仔，你最近对他是不是关心过头了？”
穆祉丞挣脱开来：“顺手帮个忙而已。”
“顺手？”邓佳鑫挑眉，“上周你‘顺手’帮他解围三次，‘顺手’给他带早餐两次，今天又‘顺手’送创可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兼职当保姆呢。”
旁边的黄朔立刻做出一副举手投降状，笑着澄清：“我可没瞎说啊，我碰巧去找陈浚铭问点事，看见了你俩而已。”
其他队友露出了然的微笑。
在心照不宣的哄笑声中，穆祉丞沉默地蹲下，重新系紧其实并不松的鞋带。他没法解释，每一次看似“顺手”的背后，都关联着一次鲜血淋漓的记忆碎片，那些他独自承受的、关于失去的恐惧。
当晚七点，穆祉丞还是出现在了304练习室门口。门没关严，他能看见四代的孩子们围坐成一圈，王橹杰正在中间演示某个动作。
这是穆祉丞第一次看见王橹杰在这样的场合主动担当讲解的角色。
“手腕要这样，看，从这边划过去...”王橹杰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说得很认真。
穆祉丞靠在门框上，没有进去打扰。他想起在第三十一次循环中，他也曾这样耐心地教王橹杰跳舞。那时的王橹杰比现在不自信得多。
是什么改变了？穆祉丞突然意识到，在这一次次的循环中，不仅是他变得疲惫觉得麻烦了，王橹杰状态好像也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师兄！”张函瑞率先发现了他，欢快地招手
练习室里顿时一阵骚动。穆祉丞走进去，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庞，最后落在王橹杰身上。
后者正低头整理衣摆，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心情.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穆祉丞解答了各种舞蹈问题，还帮他们调整了几个动作。王橹杰始终安静地站在外围，只有在穆祉丞看过来时，才会鼓起勇气问一两个问题。
“今天就到这里吧。”穆祉丞看了眼时钟，“再不回去，你们的生活老师要骂人了。”
四代的孩子们嘻嘻哈哈地收拾东西，三三两两地离开。王橹杰照例留到最后，默默地关灯、锁门。
“师兄，谢谢你。”走廊上，王橹杰轻声说。
夜色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在地面上拉长两人的影子。穆祉丞看着那些影子交织在一起，突然想起在第八十一次循环中，他们曾在这条走廊上并肩走过无数次。
“你最近舞蹈进步真的很大。”穆祉丞说。
王橹杰的眼睛在黑暗中亮了起来：“真的吗？”
“嗯，动作更流畅了。”穆祉丞顿了顿，“就是第三节那个转身，重心其实可以再低一点。”
他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到了分岔路口。穆祉丞本该左转回三代宿舍，脚却像钉在原地。
“师兄，”这时王橹杰突然开口，“我有时候会觉得，某个场景好像发生过。”
穆祉丞的心猛地一沉。
“就像今晚，你站在门口的样子...”王橹杰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可能是我太累了。”
循环开始产生裂缝了？又或者是……穆祉丞不敢深想的征兆。
“别想太多，”他最终只能干巴巴地回应，声音有些发紧，“早点回去休息。”
一回到宿舍，穆祉丞立马从枕头下摸出笔记本。翻开最新一页，他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在“王橹杰存活”后面打了个勾
笔记本的前几页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前九十八次循环的经过。每一次死亡的细节，每一次重置的节点。越往后，字迹越潦草，像是执笔人的手在颤抖。
在第九十八次记录的最后，他写着一行小字：“他推开我时说，这次一定要保护好师兄。”然后打了一个问号。
穆祉丞合上笔记本，指尖轻轻抚过封面的磨损痕迹。
如果这无尽的循环真的有终点，它究竟会在哪里？而当他走到终点时，面对的又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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