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外面的灯好像已经关完了,黑漆漆的,星星也被雾隐没了样貌。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晚上惊醒,但这次沈疏白回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宿舍窗外雨声淅沥,像无数细小的指甲刮擦玻璃。他摸到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刺眼的光让他眯起眼——锁屏是一张模糊的旧照片,九岁的自己站在温室里,手里捧着一个玻璃罐。
“如果集满一罐,妈妈就会回来。”
他猛地按灭屏幕。
骗人的,他想
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眶流出,一部分聚集在鼻梁的那个小窝,像一片晶莹的湖泊。
可他看不到,只觉得泪水仿佛要将他淹没在这个雨夜。
最后,一夜寂静,他空洞的眼睛被泪水一次次模糊,最后好像没了知觉一样盯着某处,心底一片荒芜。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他才被沉重的睡意裹挟,昏睡了过去。
今晚好像一个梦。
图书馆的角落,那本《荒原》又回到了第三排书架。
沈疏白伸手去拿,却发现书页间夹着一张泛黄的糖纸——荔枝味,和他口袋里那张一模一样。糖纸背面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
“小白,你的玻璃罐还在吗?”
他的手指一颤,书“啪”地掉在地上。
“需要帮忙吗?”
许临川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弯腰捡起书。他的发梢还滴着水,浅棕色眼睛在昏暗光线下近乎透明。沈疏白注意到他的锁骨疤痕比平时更红,像是刚被用力抓挠过。
“这是你放的?”沈疏白举起糖纸,声音发紧。
许临川没有直接回答。他翻开《荒原》第199页,指尖点在那行“把尘土放进玻璃罐”的批注上:“小时候有人告诉我,收集够多重要东西,死去的人就会回来。”
雨声忽然变大。沈疏白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些碎片般的记忆涌上来——
(闪回)
_11岁的许临川举着褪色的邮票:“这个算‘重要东西’吗?”
_9岁的沈疏白摇头:“要更疼的东西。”
“你想起来了?”许临川轻声问。
沈疏白后退一步,后腰撞上书架。许临川身上那股雪松味混着雨水的腥气,让他呼吸困难。
“我不认识你。”
谎言。他的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耳钉——母亲留下的那枚,和童年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许临川突然笑了。他向前一步,抬手拨开沈疏白垂在眼前的发丝,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千百次:“你撒谎时,睫毛会抖。”
——
医务室里还是弥漫着一股碘伏的味道。
沈疏白坐在床边,看许临川熟练地调配药水。对方挽起的袖口下露出一截小臂,上面有道新鲜的抓痕——和沈疏白今早在自己指甲缝里发现的皮屑吻合。
“我……抓了他?”
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懵。
“别想了。”
“嗯?”
“嗯。”
“手。”许临川突然说。
沈疏白下意识伸出左手,却被对方轻轻翻过来,露出腕内侧的旧伤。许临川用棉签蘸了药水,涂抹的动作比平时更重。
“疼就说。”
沈疏白咬住下唇。药水渗入伤口的刺痛让他想起童年那个暴雨夜,许临川给他贴创可贴时,也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装不认识?”他突然问。
棉签停在伤口上。许临川抬起眼,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因为你在发抖。”
“什么?”
“每次快要想起我的时候。”许临川扔掉棉签,指尖顺着他的掌纹滑到腕骨,“你这里,会抖得像淋雨的小麻雀。”
沈疏白猛地抽回手。他的中长发因为动作散开,发尾扫过许临川的手背,像一次无意的撩拨。
“猫……”他哑着嗓子问,“它叫什么名字?”
许临川的瞳孔微微扩大。这是他们童年分别前的最后一个谜题。
“现在想知道?”许临川倾身向前,呼吸拂过沈疏白耳畔的银钉,“晚了,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