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队破解匿名邮件附件的工作进展并不顺利。那封半个月前发给陈默的邮件，附件是一个经过多重加密的音频文件，技术人员尝试了多种解密算法，都没能成功打开，只能初步判断文件大小在500KB左右，大概率是一段短录音。
“林队，发件人的IP地址查到了，但被多次跳转隐藏，最后指向了一个境外的虚拟服务器，没法追踪到真实地址。”技术队负责人敲门进来，脸上带着歉意，“而且这个匿名邮箱是临时注册的，没有任何绑定信息，发完这封邮件后就再也没使用过，线索断了。”
林墨点点头，并不意外。能精心策划出这样一起凶杀案，凶手必然在反侦察方面做足了准备。她看向桌上陈默的读者来信，那些信件大多是打印件，少数是手写的，内容多是对他小说的赞赏和催更，语气都很平和。
“把所有读者来信都重新梳理一遍，尤其是近半年的，重点关注那些语气异常、对小说情节有极端执念，或者提到过‘真实’‘深渊’这类关键词的信件。”林墨吩咐道，“另外，联系平台，调取陈默所有社交账号的互动记录，包括评论、私信、点赞，任何和他有过交流的人都不能放过。”
赵阳带着一组人，正在核查陈默的社会关系。陈默的老家在北方一个小县城，父母早亡，没有兄弟姐妹，唯一的亲戚是一个远房表哥，但两人已经十几年没联系了。“林队，我们找到陈默的远房表哥了，他现在在外地打工，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而且对陈默的死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陈默是写小说的。”赵阳在电话里汇报，“陈默的社交圈是真的窄，除了编辑张诚，几乎没什么朋友，平时购物、缴费都是线上完成，很少和人线下接触。”
“线上呢？”林墨追问，“他的小说连载平台、论坛账号，有没有经常互动的网友，或者有过争执的人？”
“正在查，他在几个悬疑小说论坛都有账号，笔名和本名一样叫‘陈默’，平时不怎么发言，只偶尔回复读者的评论，语气都很温和，没发现和人起过冲突。不过……”赵阳顿了顿，“我们发现他的一个私人博客，设置了访问权限，只有特定好友能看，技术队正在破解权限，里面可能有他没公开的日记或者手稿。”
林墨刚挂掉赵阳的电话，办公桌上的座机就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固定电话号码。
“喂，市公安局刑侦支队。”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只有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像是有人在刻意屏住呼吸。
“请问你有什么事？”林墨提高了音量。
几秒钟后，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像是经过了变声器处理：“林墨队长，对吧？别白费力气找李伟了，他只是个替罪羊。”
林墨的心猛地一紧，握着话筒的手指微微用力：“你是谁？为什么要杀陈默？”
“杀他？”对方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我只是帮他完成了‘深渊’。他写的故事太假了，没有灵魂，只有真正经历过黑暗的人，才能写出最真实的悬疑。”
“你到底是谁？和陈默是什么关系？”林墨追问，同时悄悄按下了电话的录音键，“那个加密文件夹‘深渊’里有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找到他的秘密了吗？他那些看似凭空想象的案件，其实都有原型。你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撰稿人？不，他是个旁观者，更是个记录者，记录着那些被掩盖的真相。”
“什么真相？”
“真相就藏在他的小说里，藏在‘深渊’里。”对方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别再查下去了，林队长。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你会被黑暗吞噬的。”
“等等！”林墨急忙喊道，但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只剩下忙音。
她立刻让技术队追踪这个固定电话号码的来源。结果显示，电话是从滨海市老城区的一个公用电话亭打来的，距离陈默家所在的巷子不到一公里。监控录像拍到，打电话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戴着口罩和手套的人，看不清面容，身高和林墨之前推测的一致，大概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作案后迅速离开了电话亭，消失在雨幕中。
“林队，这绝对是真凶！”赵阳赶了回来，脸上带着兴奋，“他知道李伟是替罪羊，还知道陈默的秘密，甚至警告我们别查下去，这说明他和陈默的死有直接关系！”
林墨却皱着眉，反复听着录音里的声音。“他说陈默的小说案件都有原型，是记录被掩盖的真相。”她喃喃自语，“难道陈默的悬疑小说，不是虚构的？而是根据真实案件改编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陈默的死，很可能和他记录的某个真实案件有关。凶手害怕他把真相公之于众，所以才杀人灭口，还故意嫁祸给李伟，混淆视听。
这时，技术队传来消息，陈默的私人博客权限破解了。博客里没有日记，只有几篇未公开的短篇小说手稿，还有一个名为“原型记录”的文档。
林墨立刻打开那个文档。文档里记录着五个悬而未决的案件，每个案件都只有简单的时间、地点和受害者信息，没有详细经过，也没有凶手的线索。第一个案件发生在五年前，受害者是一名女性，死于家中，死因是窒息，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至今未破；第二个案件是三年前，一名男性企业家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第三个案件是两年前，一名记者在调查某企业黑幕时意外身亡，被定性为意外事故……
“这些案件……”林墨的瞳孔微微收缩，她对其中两个案件有印象，都是当年在滨海市引起过不小轰动，但最终因为没有线索而搁置的悬案。
陈默怎么会知道这些案件的细节？甚至把它们当成小说原型？
更让林墨心惊的是，文档的最后，写着一行字：“他们在盯着我，下一个，会是我吗？”落款时间是半个月前，和陈默开始感觉到被跟踪、收到匿名邮件的时间完全吻合。
“看来陈默确实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赵阳凑过来看完文档，脸色凝重，“他把这些真实案件改编成小说，可能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才被人盯上，最后惨遭杀害。”
林墨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但凶手为什么要模仿他小说里的作案手法？如果只是为了阻止他曝光真相，直接杀人灭口就行，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会不会是为了警告？”赵阳猜测，“警告其他知道真相的人，或者警告那些还在追查这些悬案的人？”
林墨没有说话，她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凶手在电话里提到“帮他完成了‘深渊’”，而陈默正在写的小说也叫《深渊》，加密文件夹同样叫“深渊”。这三个“深渊”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
“张诚那边有没有新的线索？”林墨问。
“我们详细询问了张诚，他说陈默的小说确实有很多细节非常真实，他之前也问过陈默，陈默只说是查了很多资料，没说过是真实案件改编。”赵阳回答，“不过张诚提到，大概一年前，有一个读者经常给陈默发私信，对他的小说情节格外关注，还经常问一些很细节的问题，比如‘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场为什么没有留下痕迹’之类的，陈默一开始还回复，后来就不怎么理了。”
“这个读者是什么身份？”
“张诚不知道具体身份，只知道那个读者的昵称叫‘暗夜行者’，是陈默小说的忠实粉丝，打赏过很多钱，还说愿意资助陈默全职写作，只要陈默按照他的思路来写小说。”赵阳补充道，“我们已经让平台调取‘暗夜行者’的注册信息和充值记录了，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林墨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暗夜行者”很可能就是关键人物。他既可能是那个跟踪陈默的人，也可能是真正的凶手，甚至可能和陈默文档里记录的那些悬案有关。
就在这时，技术队传来了纤维检测的详细报告。死者陈默指甲缝里的纤维，是一种进口的高档羊毛面料，来自意大利某奢侈品牌，国内只有三家专柜有售卖，价格昂贵，一件外套就要上万元。
“查！”林墨当机立断，“立刻联系这三家专柜，调取近一年的销售记录和监控录像，重点排查身高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右利手、年龄在二十五到四十岁之间的男性顾客。另外，核查购买者的身份信息，看看有没有人和陈默，或者和文档里的悬案有关联。”
“明白！”
另一边，追捕李伟的行动有了新的进展。侦查员在郊区的一个废弃仓库里找到了李伟，他蜷缩在角落，浑身发抖，看到警察就像看到了救星，立刻扑了上来。
“警察同志，我没杀人！我真的没杀人！”李伟哭喊着，“是有人让我去陈默家巷口徘徊的，他给了我五百块钱，让我六点到六点十分待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我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杀人案！”
林墨接到消息后，立刻赶往审讯室。
李伟被带到审讯室时，情绪已经稍微稳定了一些，但眼神里依旧充满了恐惧。他穿着一件破旧的夹克，头发凌乱，双手不停地搓着，看起来完全没有凶手的冷静和果断。
“李伟，你老实交代，到底是谁让你去陈默家巷口的？”林墨坐在审讯桌后，目光锐利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他是谁！”李伟急忙说道，“大概三天前，我在老城区的一个网吧上网，一个陌生男人找到我，说让我帮个小忙，去指定的巷子口待十分钟，就给我五百块钱。我当时手头紧，就答应了。他没告诉我名字，也没说为什么，只给了我地址和时间，还有一把水果刀，让我在巷口的时候拿在手里晃一晃，说是能吓走巷子里的野狗。”
“水果刀？”林墨的眼睛一沉，“是不是和案发现场那把一样？”
李伟点了点头：“应该是吧，我当时没仔细看，他给我的时候用报纸包着，我拿在手里待了一会儿，觉得没用就扔在巷口的垃圾桶里了。后来我看到警察在查案，才知道陈默被杀了，而且刀柄上有我的指纹，我害怕被当成凶手，就跑了。”
“那个男人长什么样？”林墨追问，“身高、体型、穿着，还有什么特征？”
李伟努力回忆着：“他很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材质看起来很好，像是羊毛的，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声音很低沉，像是故意压着嗓子说话，而且他的手很干净，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不像是普通人。”
高档羊毛外套、身高一米八左右、声音低沉、手部干净……这些特征和林墨之前勾勒的凶手形象完全吻合！
“他有没有给你留下联系方式？或者提到过什么特别的话？”
“没有联系方式，他说完事情就走了。”李伟摇了摇头，“不过他临走前说过一句话，说‘有些人不该写的东西别写，不然会死得很难看’。我当时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想想，他说的应该就是陈默吧？”
林墨心中了然。凶手不仅策划了杀人案，还提前设计好了嫁祸给李伟的环节，甚至在找到李伟时，就已经暗示了杀人的原因。
“你再仔细想想，那个男人有没有其他特征？比如口音、走路的姿势，或者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林墨不放弃。
李伟皱着眉想了很久，突然眼睛一亮：“对了！他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手表，看起来很贵重，表盘是黑色的，表带是金属的，我当时无意中看到他抬手腕看时间，表盘上好像有一个特殊的标志，像是一只展翅的鹰。”
手表、黑色表盘、金属表带、鹰形标志……林墨立刻让技术队根据李伟的描述，绘制手表的大致样式，并排查市面上符合特征的手表品牌和型号。
审讯结束后，赵阳拿着一份资料走进来：“林队，‘暗夜行者’的注册信息查到了！注册手机号是虚拟号，充值记录显示，他近一年来给陈默打赏了近十万元，是陈默最大的打赏者。而且，他的充值IP地址虽然也经过了隐藏，但其中有一次充值，因为网络波动，暴露了真实地址，就在滨海市的市中心，一个高档写字楼里！”
“高档写字楼？”林墨的眼神一凝，“查！立刻查那栋写字楼里所有公司的员工信息，重点排查符合身高、体型特征，并且佩戴有鹰形标志手表的男性！”
与此同时，纤维检测的后续报告也出来了。那种意大利进口的高档羊毛面料，国内三家专柜近一年的销售记录中，有一个购买者的信息引起了林墨的注意——购买者名叫高俊彦，是一家名为“盛华集团”的企业高管，购买时间是三个月前，和陈默开始被跟踪的时间大致吻合。
更重要的是，盛华集团的董事长，正是三年前失踪的那名男性企业家——周正明。而周正明的失踪案，正是陈默“原型记录”文档里的第二个案件！
“高俊彦……”林墨看着资料上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西装，面容英俊，眼神锐利，身高看起来大概在一米七八左右，右手戴着一块手表，虽然看不清表盘细节，但款式和李伟描述的有些相似。
“立刻调查高俊彦的背景，还有他和周正明的关系，以及他和陈默有没有过交集。”林墨沉声吩咐，“另外，查盛华集团的经营状况，还有周正明失踪前后的所有相关信息，我怀疑周正明的失踪不是意外，而陈默的死，很可能和这件事有关。”
雨还在下，滨海市的夜空被厚重的云层笼罩，看不到一丝星光。林墨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街道，心中的迷雾似乎正在一点点散开，但又有新的疑团不断涌现。
高俊彦是“暗夜行者”吗？他为什么要给陈默打赏这么多钱？他和周正明的失踪到底有什么关系？陈默的“原型记录”里还有三个案件，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凶手在电话里警告她，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但林墨知道，作为一名警察，她没有退路。无论前方是多么黑暗的深渊，她都必须走下去，揭开所有被掩盖的真相，为死者讨回公道。
而此刻，市中心的高档写字楼里，一间办公室的灯光还亮着。高俊彦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本陈默写的小说，封面赫然是《深渊》。他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表盘的手表，表盘中央，一只银色的鹰形标志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他看着小说扉页上陈默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陈默，你不该多管闲事的。不过没关系，你的‘深渊’，我会替你写完。接下来，该轮到下一个了。”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计划很顺利，警察已经盯上我了，但他们找不到证据。按照原计划进行，下一个目标，该让她闭嘴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小心点，林墨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放心，”高俊彦轻笑一声，“我已经布好了局，她只会一步步走进我设好的陷阱里。真正的深渊，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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