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查过了,她投奔的亲戚、羽宫的刘嬷嬷,确实前日病故了。”
“身份核实了?”
宫尚角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初步问过,她自称家乡遭了难,孤身逃出来的,说的话和刘嬷嬷的籍贯能对上,但…详细背景,还没深究。”金复回答得很谨慎。
宫尚角把笔搁在砚台上,身体微微后靠,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
宫子羽那愚蠢的善良,他是知道的,可这时候往宫里带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执刃心善,”他淡淡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是夸是讽,“但宫门不是慈善堂,特殊时期,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目光扫向窗外角宫冷硬的飞檐,语气不容置疑:“按规矩,来历不明的人得经角宫问话,去羽宫传话,让那阮娇娇,立刻过来。”
“是。”金复一点都不意外,领了命要退。
“等等,”宫尚角叫住他,补充道,声音更冷了几分,“告诉执刃,这是规矩。”
金复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宫尚角重新拿起笔,目光落回卷宗,却久久没再落下,那个突兀的墨点,在他眼底缓缓晕开。
消息传到羽宫时,宫子羽正在哄阮娇娇喝药。
她烧退了些,可脸色还是苍白,捧着药碗的手指细得没力气,微微蹙着眉,小口小口地啜饮,每喝一口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宫子羽看得心都软了,恨不得替她把药喝了。
金繁走进来,脸色沉凝,凑到宫子羽身边低声禀报了角宫传召的事。
宫子羽脸上的温和瞬间散了,眉头狠狠拧起来:“他……”
话没说完,下意识看向阮娇娇。
阮娇娇一听见角宫两个字,捧着药碗的手猛地一抖,几滴深褐色的药汁溅出来,落在她白皙手背上,烫得她轻嘶一声,眼圈立马就红了。
她抬头望着宫子羽,眼里满是惊慌无措,声音带着哭腔:“角、角公子……他为什么要见我啊?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那恐惧的样子,像是听见了阎王爷要索命。
宫子羽的心瞬间就偏到了天边,赶紧放柔声音哄:“别怕娇娇,就是例行问话,宫尚角他……就是看着严肃,不会为难你的。”
这话出口,他自己都没多少底气。
谁不知道宫尚角那“冷面阎王”的名号?娇娇这么娇弱,去了角宫还不得被吓傻?
可他拦不住。
宫尚角是按规矩来,他这个执刃,总不能带头坏了规矩。
“金繁,你陪娇娇跑一趟。”
他最终只能这么安排,又转向阮娇娇,语气软得能掐出水,“去了好好回话,问什么就答什么,说完就回来,我在这儿等你。”
阮娇娇放下药碗,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轻轻点头,脸色却比刚才更白了,那模样,跟要被推上刑场似的。
去角宫的路,好像格外长、格外冷。
阮娇娇跟在金繁身后,低着头,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角宫那股肃杀的气扑面而来,连空气都比别处稠了几分,压得她心跳飞快,手心全是冷汗。
终于到了那扇沉重大门前,金复早候在那儿,脸冷得像块冰,公事公办地抬了抬手:“阮姑娘,公子在里面等,请进。”
阮娇娇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鼓足勇气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
殿里光线有点暗,陈设又简又硬,飘着淡淡的冷檀香,闻着都透着寒意。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正前方主位。
宫尚角正坐在那儿,垂着眼看手里的竹简,侧脸线条冷得像刀削出来似的,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无形的压力瞬间罩下来,压得她快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