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的警笛声划破老城区的寂静时,沈砚正蹲在工作台前,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梅花怀表。表盖合上了,可刚才摸到齿轮里那张地图时,周明远执念里的那种急切,还残留在指尖——像是有双冰冷的手,攥着他的手腕,催着他快点、再快点。
“沈哥,警察来了!”林小满扒着门缝往外看,高马尾晃得厉害,“带头的那个警官看着好凶,不会以为咱们是搞封建迷信的吧?”
沈砚站起身,把怀表揣进内兜,冲锋衣的拉链拉到顶,遮住了腕骨上的疤。“别乱说话,照之前编的词说——我们是房屋检测员,受房东委托来查安全隐患,发现了疑似失踪案的线索。”
他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三个穿警服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警官四十多岁,国字脸,眼神锐利得像刀,扫过满地停摆的钟表时,眉头皱了起来:“谁报的警?说这里有拐卖儿童的线索?”
“是我。”沈砚上前一步,递过身份证,“沈砚,房屋检测师。这是我助手林小满。我们在阁楼的怀表里,发现了这张地图。”
他把那张手绘地图递过去,警官接过来看了眼,眉头皱得更紧:“西郊废弃工厂?这地方三年前就拆了一半,怎么会藏孩子?”
“不是现在藏,是十年前。”沈砚指了指工作台,“这钟表铺原主人周明远,十年前失踪,我们刚才检测时发现,他可能是为了保护一个被拐的小女孩,被人杀害了。这地图是他藏在怀表齿轮里的,应该是当年拐卖团伙的窝点。”
警官挑了挑眉,显然不太信,但还是对着身后的警员说:“小王,带两个人去西郊工厂看看,仔细搜,尤其是没拆的那片厂房。”
叫小王的警员应了声,转身往外跑。剩下的警官留在屋里,掏出笔记本:“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线索?怀表在哪?”
林小满赶紧把怀表递过去,不忘补充一句:“警官,这怀表可邪门了!我们昨晚来的时候,所有钟表都倒着转,午夜后还不能走回头路,不然就有股寒气贴后背——”
“小满。”沈砚打断她,语气平淡,“别胡说,是老房子电路不稳,导致钟表机芯受潮,回头路那是楼梯设计有问题,容易拌脚。”
林小满撇撇嘴,没再说话。她知道沈砚不想把“执念”“怨灵”这些事说出来——警察不信这些,说了反而会被当成疯子,耽误正事。
警官拿着怀表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又问了些周明远的情况,沈砚都照着林小满查的资料答了。等笔录做完,外面传来小王的对讲机声音:“张队!西郊工厂这边有发现!没拆的厂房里有个地窖,里面有小孩的玩具,还有几件旧衣服,像是女孩穿的!”
张队眼睛一亮,立刻站起来:“走,去看看!你们俩……要不要一起?”
沈砚点头:“当然。毕竟线索是我们发现的,说不定能帮上忙。”
林小满一听要去废弃工厂,脸都白了:“沈哥,我能不去吗?那地方肯定比钟表铺还邪乎,我留在这儿守着怀表行不行?”
“不行。”沈砚拎起背包,把罗盘和几张黄符塞进去,“你得去,你的检测仪能测出有没有人去过的痕迹,比警察的警犬还好用。”
“我哪有那么厉害……”林小满嘟囔着,还是乖乖跟上,手里的检测仪又被她攥得紧紧的,屏幕上的绿线平稳了些,不像在钟表铺时跳得那么疯。
三人上了警车,往西郊开。临海市的西郊是片荒区,一半是拆到一半的厂房,一半是野地,路灯都没装几盏,车开在土路上,颠簸得能把人五脏六腑都晃出来。
“张队,十年前的案子,怎么现在才发现线索?”沈砚突然开口,目光落在窗外黑漆漆的厂房上。
张队叹了口气:“十年前我还在派出所呢,这案子我有印象。周明远失踪后,我们查了半年,没找到尸体,没找到目击者,唯一的线索就是邻居说听到过女孩哭声,但没见过人。后来赶上辖区合并,案子就压下去了,没想到……”
他没说完,但沈砚懂了。十年前的临海市,老城区拆迁,西郊开发,人心浮动,很多案子都成了悬案。周明远的死,本该是个无人记得的冷案,若不是这栋凶宅,若不是周明远的执念没散,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真相。
“那女孩呢?”林小满忍不住问,“如果周明远是为了保护她死的,她后来去哪了?”
张队摇摇头:“不知道。当年查的时候,没接到过失踪女孩的报案,可能是被拐来的外地孩子,家人还没找到这儿来。”
车很快到了废弃工厂。小王带着两个警员在门口等着,手里拿着手电筒,脸色不太好:“张队,地窖里一股霉味,还有点……血腥味,虽然淡,但能闻出来。”
沈砚下车,指尖又泛起那层淡暖的光。晚风里除了尘土味,确实有股极淡的腥气,不是新鲜的血,是干了十年的血渍,混着霉味,缠在空气里,像根细刺,扎得人喉咙发紧。
“小满,测一下。”沈砚说。
林小满点点头,打开检测仪的进阶模式,屏幕上立刻跳出一串数据:“执念残留浓度很低,只有0.3,应该是十年前留下的,不是活人的气息。”
张队松了口气,挥挥手:“进去搜!注意安全!”
几人拿着手电筒往里走。厂房的窗户都破了,风灌进来,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哭。地窖在厂房最里面,入口被一块铁板盖着,上面锈迹斑斑,还拴着根铁链。
小王和另一个警员合力掀开铁板,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沈砚走在前面,手电筒的光柱照下去,地窖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破旧的布娃娃,散落在角落里,衣服上还沾着泥土。
“张队,你看这个!”一个警员突然喊道,手里拿着个小小的发夹——粉色的,上面镶着颗塑料珍珠,已经发黄了,但能看出是小女孩戴的。
沈砚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发夹。没有画面,只有一股淡淡的委屈感,像是有个小女孩,在这里哭过很久,盼着有人来接她。
“周明远没骗我们,这里确实藏过孩子。”沈砚站起身,“但孩子应该被转移了,或者……已经走了。”
“走了?”张队皱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沈砚看向地窖的角落,那里有个小小的洞口,被杂草挡住了,“你看那里,洞口的土是松的,像是被人挖开过,而且上面没有锈迹,应该是后来有人动过。”
小王走过去,拨开杂草,果然露出个能容小孩钻过去的洞口:“张队,这洞口是新挖的!不是十年前的!”
张队脸色一变:“难道拐卖团伙还在活动?”
沈砚没说话,他掏出手机,给陈九爷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陈九爷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小砚?怎么了?钟表铺的事解决了?”
“没完全解决。”沈砚走到地窖外,避开警察,压低声音,“我们按地图找到西郊工厂,地窖里有女孩的东西,但孩子不在。周明远的怀表还停在11:59,执念没散,说明女孩的下落还没找到。还有,怀表上的梅花图案,和老司首笔记上的一样。”
电话那头顿了顿,陈九爷的声音瞬间清醒了:“梅花图案?你确定?那是镇物司老一辈的标记,当年我和你师父(老司首)出任务时,才会用这个图案做记号。周明远怎么会有?”
“不知道。”沈砚攥紧手机,“他会不会也是镇物司的人?”
“不可能。”陈九爷的声音很肯定,“镇物司的人都有登记,我没听过周明远这个名字。除非……他是你师父私下联系的人,没入过籍。”
私下联系的人?沈砚心里一动。老司首失踪前,确实经常往老城区跑,每次回来都带着一身钟表油的味道,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说不定老司首早就认识周明远?
“九爷,你能查到周明远的背景吗?除了钟表匠,他还有别的身份吗?”
“我试试。”陈九爷说,“你先别急,周明远的执念没散,说明他还有没说出来的线索,肯定在那怀表里。你让小满用她的工具,仔细拆了怀表看看,别用手硬掰,那表可能有机关。”
挂了电话,沈砚回到地窖。张队正让警员拍照取证,小王拿着那个发夹,一脸愁容:“张队,这发夹上没指纹,时间太久了,查不到来源。”
“先把东西带回局里,比对十年前的失踪人口档案。”张队叹了口气,看向沈砚,“今天谢谢你们,要是有进展,我会联系你。”
沈砚点点头:“张队,那个怀表……能不能先放我这儿?我想再研究研究,说不定还能找到别的线索。”
张队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怀表,也没觉得这破表能有什么用,就递了回去:“行,但别弄丢了,这是证物。”
离开废弃工厂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林小满坐在副驾上,打着哈欠,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沈哥,这案子也太绕了,十年前的事,哪那么好找啊?周明远也是,有线索不能一次性藏好,非要藏在怀表里,还分齿轮和地图,累不累啊?”
沈砚没说话,手里把玩着怀表。表壳冰凉,梅花图案硌着指尖,他总觉得这表不止藏了地图和发夹的线索,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是周明远的执念最在意的,也是老司首当年可能关注的。
回到钟表铺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满地的钟表上,那些停摆的指针,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是一双双眼睛,盯着他手里的怀表。
“沈哥,我先睡会儿,困死了。”林小满往墙角一坐,抱着背包就开始打盹,没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沈砚没叫醒她,走到工作台前,把怀表放在桌上。他想起陈九爷的话,让小满用工具拆表,别用手硬掰。他虽然懂点修表的手艺——老司首教过他,说修表能练耐心——但这怀表明显不是普通的表,说不定真有机关。
他从背包里掏出小满的工具箱,里面螺丝刀、放大镜、拆表器,应有尽有,比专业修表师傅的工具还全。沈砚拿起拆表器,小心翼翼地卡在怀表的表壳上,轻轻一转,“咔嗒”一声,表盖开了。
表盘还是停在11:59,指针一动不动。沈砚用放大镜仔细看了看齿轮,昨天找到地图的那个小齿轮,旁边还有个更小的齿轮,上面刻着几个tiny的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凑过去,眯着眼睛看——是“梅”字,还有一个“棠”字。
“梅棠?”沈砚皱了皱眉,是女孩的名字?还是别的意思?
他试着用镊子拨动那个小齿轮,齿轮动了一下,表盘突然“咔嗒”一声,中间的指针竟然弹了起来,露出下面一个小小的夹层!
沈砚心里一喜,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掀开夹层,里面放着一张折叠的纸条,还有半块玉佩——玉佩是青色的,上面刻着个“司”字,和老司首脖子上挂的那块,款式一模一样!
“镇物司的玉佩?”沈砚的手顿住了。老司首说过,镇物司的人,每人都有一块刻着“司”字的玉佩,是身份的象征,丢了或者毁了,就意味着要么牺牲了,要么背叛了组织。
周明远怎么会有镇物司的玉佩?而且还是半块?
他赶紧展开纸条,上面是用钢笔写的字,字迹娟秀,不像周明远的笔迹,应该是个女人写的:“明远,梅棠被他们带走了,去了‘戏楼’,你别来找我,保护好自己,等我消息。”
戏楼?沈砚心里一动,临海市的老城区,确实有个废弃的戏楼,就在钟表铺隔壁那条巷子里,据说几十年前很火,后来因为一场火灾,就没人去了,现在成了有名的凶宅。
周明远要保护的女孩叫梅棠,被人带去了戏楼?那纸条上的女人是谁?是梅棠的妈妈?还是周明远的朋友?
就在这时,沈砚的指尖碰到了纸条,眼前突然闪过一片模糊的画面——
一个穿碎花裙的女人,手里抱着个小女孩,女孩手里攥着那个梅花怀表,哭着说:“妈妈,我怕,那些叔叔好凶。”
女人摸了摸她的头,眼泪掉在女孩的头发上:“梅棠不怕,去找周叔叔,他会保护你。妈妈去给你找爸爸,很快就回来。”
然后,女人转身走了,走进了一条漆黑的巷子,巷子口挂着块木牌,上面写着“玉棠戏楼”。女孩抱着怀表,站在钟表铺门口,周明远走出来,蹲下身,接过女孩,轻声说:“别怕,叔叔带你进去,没人能伤害你。”
画面到这里就碎了,沈砚猛地回过神,手里的纸条已经被他攥得皱了起来。
原来女孩叫梅棠,纸条是她妈妈写的,把她托付给周明远,自己去了戏楼找孩子爸爸,结果再也没回来。周明远藏起梅棠,想保护她,却被拐卖团伙找上门,杀了他,带走了梅棠,藏到了西郊工厂,后来梅棠可能从地窖的洞口跑了,去了戏楼找妈妈?
“戏楼……”沈砚喃喃自语,他想起第一章结尾,食怨者李玄走的时候,眼神里的阴鸷,还有陈九爷说的,食怨者专门抢执念——周明远的执念是找梅棠,那戏楼里,会不会也有执念?会不会有梅棠的消息?
就在这时,林小满突然醒了,揉着眼睛喊:“沈哥,你拆表呢?找到啥了?”
沈砚把纸条和半块玉佩递过去:“女孩叫梅棠,被带去了隔壁巷子的玉棠戏楼。还有,周明远有块镇物司的玉佩,半块。”
林小满接过玉佩,眼睛一下子亮了:“镇物司的玉佩?和老司首的一样?那周明远肯定和老司首认识啊!沈哥,这是不是找到老司首失踪的线索了?”
“不好说。”沈砚摇摇头,“先找到梅棠再说。周明远的执念没散,就是因为没确认梅棠是否安全。只要找到梅棠,他的执念就能散,这凶宅才算真的清干净了。”
他拿起怀表,重新合上表盖。这次,表盘上的指针竟然动了一下,从11:59,慢慢走到了12:00,然后“嘀嗒”一声,开始正常走动起来。
“哎!表走了!”林小满指着怀表,一脸惊讶,“沈哥,这是不是说明,我们找对方向了?”
沈砚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周明远的执念,在告诉他,戏楼是对的方向,梅棠在那里。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和昨晚李玄的声音很像,但又有点不一样:“沈砚,别多管闲事。周明远的执念,不是你能碰的。戏楼那地方,你要是敢去,就别想活着出来。”
电话挂了,忙音“嘟嘟”地响着。
沈砚的眼神冷了下来。不是李玄,是另一个食怨者。他们果然在盯着这个案子,也知道戏楼的线索。
“沈哥,是谁啊?”林小满看出他脸色不对,赶紧问。
“食怨者。”沈砚把手机揣起来,拿起背包,“他们也知道戏楼,想阻止我们去找梅棠。”
“那我们还去吗?”林小满的声音有点发颤,“食怨者都放狠话了,万一……”
“必须去。”沈砚看向窗外,隔壁巷子的方向,隐约能看到戏楼的飞檐,在晨光里显得有些阴森,“不仅要找梅棠,还要查清楚,周明远和老司首的关系,还有食怨者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执念。”
他拿起怀表,揣进内兜,又把那半块玉佩放进贴身的口袋里。阳光照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
林小满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把检测仪塞进背包:“行!沈哥,我跟你去!不过你得答应我,要是遇到危险,你得先保我!我还没活够呢!”
沈砚嘴角勾了勾,难得笑了一下:“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两人锁好钟表铺的门,朝着隔壁巷子走去。巷口的青石板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片黑色的符纸灰烬,被风吹得打旋,像是在给他们引路,又像是在警告——
玉棠戏楼里,等着他们的,不仅有梅棠的消息,还有更凶险的执念,和藏在暗处的食怨者。
而沈砚不知道的是,当他踏进那条巷子时,老城区深处,一栋不起眼的老房子里,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看着监控画面里的他,手里把玩着另一半青色玉佩,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终于来了……沈砚,老司首的徒弟,天生阳火,倒是个好容器。”
男人身后,墙上挂着一张地图,上面标满了红色的点,每个点旁边都写着一个凶宅的名字——钟表铺、玉棠戏楼、育婴堂……而最中间的那个点,写着“镇物司旧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