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弦与和声

王大爷的儿子提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走进病房时，张云雷正靠着床头听评书。老爷子一看见那袋子，眼睛瞬间亮了，挣扎着要坐起来：“快给我拿来！”

布袋子解开，露出里面一把旧三弦，琴身带着岁月磨出的温润光泽。王大爷接过三弦，手指在弦上轻轻拨了一下，“铮”的一声，清越的音色在病房里散开。

“好家伙，”张云雷直起身，“大爷，您还带着这宝贝呢？”

“那可不，”王大爷摩挲着琴身，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这三弦陪了我四十多年，当年在票友社，就靠它镇场子。前阵子病着没力气，今天一琢磨，得让它跟姜医生见见面。”

正说着，姜云梦拿着病历夹走进来，看到三弦也愣了一下：“大爷，这是您的？”

“是啊！”王大爷赶紧把三弦往她面前递了递，“姜医生，咱上午唱《红娘》没尽兴，下午我用三弦给你伴奏，咱再来一段？就唱《苏三起解》，我这弦调得正合这戏的味儿！”

张云雷在旁边起哄：“姜医生，唱一个呗！我还没听过您跟三弦搭呢。”

姜云梦看着王大爷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张云雷眼里的促狭，有点无奈：“我真的只会几句，怕糟蹋了您的琴。”

“哪儿的话！”王大爷已经把三弦抱在怀里，手指在弦上拨出一段前奏，正是《苏三起解》的调子，“你就放开唱，错了我给你兜着！”

弦声叮咚，带着股子苍凉又明快的劲儿，像把人拉回了老北京的戏园子里。姜云梦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跟着调子唱起来：“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她的声音不似专业演员那般高亢，却带着一种沉静的穿透力，和三弦的音色混在一起，竟格外和谐。王大爷的手指在弦上灵活地跳跃，时而急促，时而舒缓，完美地托着她的唱腔。唱到“未曾开言我心内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时，三弦突然低了下去，把她的声音衬托得愈发清亮。

张云雷靠在床头，听得入了神。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京剧和三弦的搭配能这么动人，而那个平日里穿着白大褂、冷静得近乎刻板的医生，唱起戏来竟有这样的感染力。她的眼神专注，嘴角随着调子轻轻起伏，仿佛此刻的病房不是医院，而是灯火通明的戏台。

一段唱完，王大爷意犹未尽地拨了个长音，赞叹道：“好！这嗓子，这韵味，绝了！”

姜云梦脸颊微红，摆了摆手：“是您的琴弹得好。”

“琴好，人更好！”王大爷笑得合不拢嘴，“姜医生，我跟你说，等我出了院，咱找个小茶馆，我弹弦，你唱，保准座无虚席！”

张云雷在旁边接话：“到时候我给你们捧哏，就说‘这位是我们德云社的编外大师姐，姜云梦先生’！”

“又胡说。”姜云梦瞪了他一眼，拿起病历夹，“大爷，您今天状态不错，继续保持。我先去别的病房了。”

“哎，好！”王大爷看着她的背影，跟张云雷念叨，“这姑娘真是全才，打着灯笼都难找。”

张云雷没说话，只是看着那把三弦，指尖无意识地跟着刚才的调子轻轻敲着床单。三弦的余音好像还在耳边绕，混着她的唱腔，把整个病房都染得温温的。

他突然有点期待，等自己好了，是不是能有机会，听她正经唱一段完整的戏？最好，是他也会的那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