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腔里的愁绪

夜里十点多，病房走廊静得只剩下护士站的脚步声。张云雷刚要睡着，门被轻轻推开，孟鹤堂缩着脖子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一开口就是浓浓的东北腔：“辫儿哥，没睡呢吧？”

张云雷揉了揉眼睛：“这都几点了，你咋来了？”

“睡不着，过来跟你唠唠。”孟鹤堂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东北话里带着点蔫蔫的劲儿，“跟你说个事儿，我可能……要跟我媳妇离了。”

张云雷猛地坐起来：“咋回事？前阵子不还挺好的吗？”

“好啥呀，”孟鹤堂叹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东北腔里裹着愁绪，“天天吵架，你说我这工作，不是在台上就是在赶路，家里啥也指望不上。她总说我不顾家，说跟着我受委屈……我知道我对不住她，可这日子，好像真的过不下去了。”

他说着，从兜里摸出包烟，刚想点，又想起这是医院，烦躁地塞了回去：“今天又吵了一架，她哭着说‘孟祥辉，我跟你过够了’……辫儿哥，你说我是不是特失败？连个家都守不住。”

张云雷看着他耷拉着脑袋的样子，想起平时在台上那个机灵逗乐的孟鹤堂，心里也不是滋味：“俩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好好说说，别动不动就提离婚。”

“说不通啊，”孟鹤堂的东北腔带着点哽咽，“她要的是天天能见面的日子，可我这活儿，哪儿做得到啊？今天演完这场，明天就得飞下一个城市，有时候一个月都回不了一次家。她总说我心里只有戏台子，没有她……”

他抓了抓头发：“其实我知道，她委屈。上次她发烧，给我打电话，我正赶高铁，只能让邻居送她去医院。挂了电话我就想，我这到底图啥呢？台上逗那么多人笑，回头连自己媳妇都哄不好。”

张云雷沉默了。他太懂这种滋味了——相声演员的日子，看着风光，背后全是奔波和亏欠。家人的抱怨，爱人的委屈，像根细刺，扎在心里，平时不觉得，夜深人静时格外疼。

“我跟她求婚的时候说，等我火了，就多陪陪她。”孟鹤堂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东北话里全是自嘲，“结果呢？火是火了点，更忙了。她总说我骗她，我现在都不敢看她眼睛，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走廊里传来护士查房的脚步声，孟鹤堂赶紧收了声，等脚步声远了，才又低声说：“今天她把我东西都收拾出来了，放门口了……辫儿哥，我现在站在楼道里，都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回北京？那房子里全是她的影子；去小园子？师兄弟们看着我，我还得强装没事人……”

他突然抓住张云雷的手，东北腔里带着恳求：“你说我咋办啊？我真不想离，可我又不知道咋挽回……”

张云雷拍了拍他的手背：“先别慌。明天给她打个电话，好好认个错，说说你的难处。实在不行，就请两天假，回去陪陪她。女人心都是软的，只要你让她看到你的心意……”

“真的能行吗？”孟鹤堂眼里亮了点。

“试试呗，”张云雷说，“总比现在干坐着强。实在不行，还有师兄弟呢，天塌不下来。”

孟鹤堂没说话，就那么坐着，东北腔里的急躁慢慢变成了沉默。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他脸上，能看到眼角的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身：“谢了辫儿哥，跟你说说，心里敞亮多了。我明天就回去，跟她好好聊聊。”

“这就对了。”张云雷点点头。

孟鹤堂走到门口，又回头，东北腔轻轻的：“辫儿哥，你说……咱这行，是不是真的不配拥有安稳日子？”

张云雷看着他，认真道：“配不配，不在于行，在于人。只要心里装着对方，再难也能熬过去。”

孟鹤堂笑了笑，推门走了。走廊里，他的脚步声慢慢远去，东北腔的叹息混在夜风里，轻轻散了。

张云雷躺回床上，却再睡不着。他想起孟鹤堂的话，想起自己空荡荡的住处，想起那些聚少离多的日子。原来再热闹的戏台，背后也藏着这么多说不出的愁绪。

窗外的月光正好，他摸出手机，翻到姜云梦的号码——那是之前护士给的，说有急事可以联系。他看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拨出去，只是对着屏幕，轻轻叹了口气。

这人间的难，谁又能真的替谁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