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的涟漪

王大爷的手机音量开得极大，短视频里的娱乐新闻播报声在病房里回荡。他戴着老花镜，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突然“哎哟”一声，把手机往张云雷面前一递：“小张，你看这是不是你？”

屏幕上赫然是张云雷早前打吊针的照片，特写镜头怼在他的无名指上，一枚细巧的银戒指被圈了红框，配文写着“张云雷无名指戒指疑曝光，与前女友斐欧娜为情侣款，两人曾秘恋三年”。

“斐欧娜？”王大爷眯着眼睛念出名字，转头看向张云雷，眼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这姑娘是谁啊？真跟你处过对象？这戒指……”

张云雷的视线落在屏幕上，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无名指——那里现在空空如也，只有一道浅浅的白痕，是戒指戴久了留下的印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接话。

“王大爷，您别瞎看这些东西。”旁边的护工笑着劝道，“网上的新闻真真假假，当不得真。”

“咋当不得真？”王大爷不服气地放大照片，“你看这戒指，跟小张以前戴的那个一模一样！我记得清清楚楚，去年他来复查，手上就戴着这么个银戒指，说是……”老人顿了顿，凑近张云雷，“说是对象送的？”

张云雷拿起桌上的苹果，低头削着皮，刀刃在果肉上划出均匀的弧度，声音闷闷的：“网上瞎写的，别信。”

“瞎写能写这么细？”王大爷显然不信，又划到另一个视频，“你看这个，说你那时候晒吊针照，就是跟她闹别扭，故意发出来让她心疼呢。还有人扒出来这斐欧娜是个设计师，跟你同岁，俩人是在朋友聚会上认识的……”

削苹果的刀突然顿了一下，张云雷的指腹被刀尖划了个小口，血珠立刻冒了出来。他吮了吮伤口，抬眼时正好对上王大爷探究的目光，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快从实招来”。

“大爷，”张云雷把苹果放在一边，抽出纸巾擦了擦手，“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事也是事啊。”王大爷不依不饶，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我看这姑娘照片，长得挺俊，跟你挺配。咋分了？是不是因为你总出差？”

这话像根针，轻轻刺破了张云雷心里那层薄茧。他确实总出差，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外面跑场，有时候连个电话都顾不上接。斐欧娜总说他“把戏台当作家，把观众当家人”，那时候他还觉得是对方不理解，现在躺在病床上，才慢慢咂摸出话里的委屈。

“不合适就分了。”他说得轻描淡写，拿起苹果继续削，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却在中间断了茬。

“不合适？我看是你不懂珍惜。”王大爷哼了一声，又刷到个视频，标题写着“斐欧娜近况曝光，已出国深造，疑似新恋情曝光”。老人咂咂嘴，“你看，人家都开始新生活了，你还在这儿躺着。”

张云雷的动作停了。他当然知道斐欧娜出国了，分手那天，她拖着行李箱站在机场，说“我等不起了，你也别等了”。他当时在赶场的路上，只回了个“好”。后来看到她朋友圈里的伦敦街景，看到她和新朋友的合影，才后知后觉地尝到点苦涩。

“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把握。”王大爷还在絮叨，“好好的感情，说散就散。我跟你大妈年轻时候，吵吵闹闹几十年，不也过来了？关键是得有人肯低头……”

张云雷没再听下去。窗外的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看着无名指上的白痕，突然想起斐欧娜送他戒指时说的话：“银的，不贵重，但经戴。等你哪天不跑场了，咱换个金的。”

那枚银戒指，后来在一次演出时不小心蹭掉了，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就像那段感情，走着走着，就散在了人潮里。

“小张，你倒是说句话啊，那新闻到底是真的假的？”王大爷还在追问。

张云雷拿起削好的苹果，递了一半给王大爷，笑了笑：“大爷，吃苹果吧。网上的事，哪有苹果甜。”

王大爷接过苹果，还在嘟囔着“肯定是真的”，但看着张云雷眼里的落寞，终究没再追问。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手机屏幕还在闪烁，那些真假难辨的八卦，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阵涟漪，又慢慢归于平静。张云雷咬了口苹果，甜丝丝的味道里，好像混着点说不清的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