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婆婆听完陈默的描述，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手里的针线“啪”地掉在布上。“你说……有个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头发上还戴着梅花簪？”
陈默点头，把那枚银簪递过去。张婆婆的指尖刚碰到簪头，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嘴唇哆嗦着：“是她……真的是她……”
“她是谁？”陈默追问。
张婆婆叹了口气，往巷口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说：“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钟家有个养女，叫晚娘，生得极美，尤其爱穿月白旗袍，头发上总插着这支梅花簪。她手巧，跟着你外公学修钟表，那双手啊，比姑娘家绣花都细。”
“后来呢？”
“后来……”张婆婆的声音沉了下去，“她爱上了一个唱戏的小生，要跟着人家走。你外公不许，把她锁在阁楼里。有天夜里，阁楼失了火，晚娘就没出来……火灭了之后，人们在她的房间里，只找到这支烧变形的发簪，还有半块烧焦的旗袍碎片，上面绣着朵梅花。”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那她……是死在阁楼了？”
“谁说不是呢。”张婆婆抹了把眼角，“自那以后，钟家就不太平了。总有人说，半夜看见阁楼窗户上有个穿旗袍的影子，还听见钟表在响，响得人心慌。你外公没过几年就去了，你舅舅接手铺子后，也总说……总说晚娘回来了，在钟里看着他。”
陈默想起座钟里的头发和铃铛，想起舅舅日记里的“三点十七分”，突然有了个猜测：“晚娘出事那天，是不是三点十七分？”
张婆婆愣了愣，随即点头：“好像……是呢。消防队来的时候，正好敲了三点半的钟，说火已经烧了十几分钟了……”
陈默告别张婆婆，回到老宅时，天已经擦黑。他推开阁楼的门，一股焦糊味扑面而来，比楼下更浓。阁楼很小，除了一张旧床，就是个堆满杂物的木架，墙角的地板上，果然有块深色的印记，像被火烧过的痕迹。
他走到木架前，翻找时，手指碰到一个硬纸筒，打开一看，是件叠得整齐的旗袍，月白色，边角有些发黄，胸前绣着朵红梅，针脚细密，正是张婆婆说的样式。
拿起旗袍时，他忽然发现，红梅的花瓣上，沾着些暗红色的渍，像干涸的血。而旗袍的下摆处，有个破洞，边缘焦黑，和张婆婆说的“烧焦的碎片”正好吻合。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是座钟倒地的声音。
陈默冲下楼，只见落地座钟歪倒在地上，钟面玻璃碎了一地，钟摆掉在旁边，断成了两截——和舅舅手里攥着的那截一模一样。
而钟腔敞开着，里面的齿轮上，缠满了乌黑的长发，密密麻麻，像一张网。发丝间，露出半张女人的脸，苍白，眼睛闭着，嘴角却微微上扬，像是在笑。
“晚娘？”陈默的声音发颤。
那张脸突然睁开眼，黑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直勾勾地盯着他。紧接着，所有的钟表都响了起来，挂钟、怀表、台钟……“咔哒咔哒”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朵疼，所有的指针，都在往三点十七分转动。
陈默的心跳得像要炸开。他看着满地的碎玻璃，看着钟腔里那张若隐若现的脸，突然明白舅舅死前的恐惧——被一个困在时光里的执念盯着，该有多绝望。
他抓起那截断掉的钟摆，转身想跑，却发现门不知何时被锁上了。门缝里，渗进一缕缕长发，正慢慢往屋里爬，像无数条冰冷的蛇。
而那件月白旗袍，不知何时被挂在了柜台前，红梅在昏暗的光里，红得像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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