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后拷问

端午时节，曲江池畔柳丝垂岸，国后设宴邀京城贵女赴会。

白珊珊身着淡黄色长裙，寻了处僻静树荫躲着，不愿凑长廊桥边的热闹。

司马玉龙身为太子却在人群中步履局促。

贵女们的笑语喧哗让他烦闷，刺鼻的胭脂水粉更令他不适，他强撑着游走，只为寻那抹淡黄色身影。

可一圈寻遍，长廊、石桥皆无珊珊踪迹，他只得退回席位，低声道：“她大抵是又躲起来了”

国后闻言蹙眉，不解道：“来赴宴的贵女皆三五成群，这姑娘怎总爱躲清净？”

她呷了口茶，对玉龙道：“你再去找找，若还寻不到，母后便帮你召集众人，你挨个辨认”

玉龙颔首，再度穿行于池畔。

贵女们见太子前来，纷纷敛衽行礼，有人攥紧衣裙欲引他注意，他却目不斜视，满心只念着珊珊。

行至曲江池角落，玉龙终于望见那抹熟悉的黄裙。只见白珊珊正俯身池中，伸手去勾什么物件，一旁小宫女衣衫湿透，哭着劝：“姑娘不必费心，大不了我去求国后娘娘，领去慎刑司挨板子便是”

珊珊很快上岸，将手中物件擦拭干净递还宫女，柔声道：“挨板子多疼，你年纪小，屁股怎受得住？快擦净东西去交差，再换身干衣，别着凉了”

小宫女抹泪：“可姑娘您的衣服也湿了”

“我不打紧”

珊珊用帕子擦拭裙摆“若你交不了差挨了板子，才是要紧事。快去罢，国后娘娘该等急了。你如实说明情况，娘娘仁德，定不会为难你”

小宫女重重跪下磕头：“姑娘相救之恩，奴婢永世不忘！您若是今日赴宴的贵女，岂不是耽误了您的事？奴婢带您去见国后娘娘，替您解释清楚，别让您受委屈！”

珊珊扶起她，叮嘱道：“你先把东西拿稳，莫要再急着跑丢了”

小宫女谢恩后匆匆离去，珊珊望着自己湿透的衣裙，皱眉拧着裙摆，忧心失仪之事。

这一切，皆被不远处的玉龙看在眼里。他心中暗道：果然是素雅善良的姑娘，眉眼动人，品性更难得。

他对身旁太监德全道：“你回禀母后，就说我寻到姑娘了，只是需设帘帐，让母后单独见她”

玉龙赶回宴席，国后听闻找到珊珊，却需单独会见，面露诧异。玉龙躬身解释：“那姑娘为救小宫女湿了衣裙，今日贵女众多，当众相见恐损她名声”

一旁福王妃宋氏疑惑：“救小宫女湿衣？究竟是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方才那小宫女端着物件匆匆赶来，扑通跪下：“奴婢来迟了！”

她将自己跌跤失物、被珊珊所救之事一一禀明。

国后了然：“原来龙儿说的是你。起来罢，东西无碍便好，你不慎打翻，罚你今日回去抄一遍经书”

又对身旁宫女道：“福子，你去把东西接过来，分发给一会的贵女们。”

小宫女起身交了物件，国后又问：“云子，你说救你的是位贵女？你可见过她的容貌？”

云子点头：“那姑娘身着淡黄色衣裙，只是浑身湿透了，奴婢实在担心。恳请娘娘看在奴婢服侍您多年的份上，让那贵女换身衣服再出宫”

国后思索片刻，对福子道：“你带云子去找找，看看是不是她形容的那位姑娘，若是找到了，便带到本宫跟前”

待福子与云子离去，国后看向玉龙：“你贸然见她不妥，一会儿你躲在帘后。

把你那枚书签给母后，母后替你交给她，就说母后捡到的，也好保全她的名声”

玉龙递过书签，颔首道：“母后考虑周全。”宋氏接过书签轻嗅，笑道：“倒是淡雅的香气”随后将书签交还国后。

国后又问：“你方才见她，还瞧见别的了？”

玉龙摇头，国后这才放心让他在帘后坐定。

不多时，福子与云子引着白珊珊前来。国后示意玉龙退至帘后，随后宣珊珊进殿。

珊珊身着湿衣，进门便屈膝磕头：“臣女白珊珊，参见国后，参见福王妃。国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国后示意她起身：“起来罢。”目光落在珊珊身上，见她不施粉黛，虽衣衫湿透，却难掩秀气，与那些浓妆艳抹的贵女截然不同

简单的黄裙，一支银钗，便将她的清丽衬得淋漓尽致。国后心中暗忖：难怪龙儿说她特别，这般模样，在贵女中确实出众。

待珊珊站定，国后开口：“你可知本宫为何叫你过来？”

珊珊摇头：“臣女不知”

“你帮本宫宫里的小宫女解了围，本宫心存感激。听闻你湿了衣裙，这天气有风，如此出宫怕是要着凉，本宫已让贴身嬷嬷备了干净衣物，你先去换上，一会儿本宫让人送你出宫”

珊珊躬身谢道：“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只要娘娘不怪罪臣女失仪，臣女便安心了”

国后笑了：“先去换衣服吧，女孩子家可不能着凉”

珊珊换衣归来，身着一身素雅常服，更显清丽灵动。

国后与宋氏见了，皆暗自赞叹：这般容貌，便是穿普通衣裙，也难掩风华。

宋氏笑道：“看来这衣服还算合身”

国后拿起名册，问道：“你便是白珊珊？”

“是，臣女正是”

“你父亲是白武将军？”国后追问，待珊珊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亮色，又问，“那你平日有什么喜好？”

“臣女喜欢读书、练剑，也爱读些诗书”

国后闻言更是欣喜——今日赴宴的贵女中，她问过不少人，能将读书当作爱好的寥寥无几。

再看珊珊谈吐大方，毫无刻意逢迎之态，国后与宋氏相视一笑，眼中满是赞许。

宋氏接过话头：“你当时为何要出手帮那小宫女？就不怕自己失仪，连累家里？”

珊珊再次跪下，朗声道：“小宫女着急交差，臣女恰好碰见。失仪是小事，若让她因交不了差而哭泣挨板子，才是大事。况且池水不深，臣女会些水性，举手之劳，本就该做。换做其他贵女，想必也会这般相救”

宋氏闻言，赞许地看向国后。国后又问：“失仪也非小事，你当真想清楚了？”

“臣女想清楚了。国后娘娘仁德慈爱，定不会因此责罚臣女。宫里虽有规矩，但只要没耽误小宫女交差，便不算过错”

国后欣慰一笑：“你倒真是处处替那小宫女着想”

国后又与珊珊闲聊了几句，问起她读过的诗书、练剑的心得，珊珊都对答如流，既不卑不亢，又不失姑娘家的温婉。

国后越聊越满意，看向帘后的方向，眼中带着几分笑意。

宋氏也瞧出了国后的心思，悄悄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国后微微点头，随后对珊珊道：“今日与你谈话，本宫很是欢喜。你这姑娘，心性难得。方才云子说你救她时，衣裙都湿了，想必也受了些凉。本宫让人备了些驱寒的汤药，你待会儿喝了再出宫”

珊珊连忙道谢：“谢娘娘体恤”

国后又道：“你父亲白武将军，是国之栋梁，为国效力多年。你能有这般心性，想来也是将军教导得好”

帘后的玉龙，将珊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又坐了片刻，国后道：“时辰也不早了，你喝了汤药，便让福子送你出宫吧。免得你父母在家惦记”

珊珊起身行礼：“谢娘娘。臣女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