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变成了踉跄的逃亡。肺部像破风箱般嘶哑作响,冰冷的雾气裹挟着那股甜腥味,直往喉咙里钻。身后的红影不再急迫追赶,而是如同戏耍猎物的猫,时远时近,那幽怨的唱词与尖锐嗤笑交织,在迷雾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一步步消耗着他们的体力与理智。
终于,两人力竭,背靠着一棵巨大的枯树滑坐在地。张童紧握甩棍的手在微微颤抖,宁馨靠着他,脸色苍白如纸,脖颈被触碰过的地方留下一种诡异的冰冷麻痹感。
“没用…物理攻击完全没用…”张童喘着粗气,挫败感几乎将他淹没。
宁馨强迫自己冷静,尽管心脏狂跳不止。“它…它不是想直接杀死我们。它在玩…在折磨我们。”她回想起刚才涌入脑中的情感碎片,“它在让我们‘体验’,体验她的痛苦…”
话音未落,周围的雾气再次翻涌,景象如同浸水的画卷般模糊、溶解。这一次,不再是零碎片段,而是更完整、更身临其境的“回忆”——
(张童/沈元视角) 他站在后台,卸妆的油彩还残留在脸上。孟然堵在门口,依旧穿着那身华丽的戏服,眼神却异常骇人。“沈元,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如那个唱歌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我们才是台上的鸳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若是离了我,这戏,谁也唱不成!” 沈元看着她,心中既有厌恶,也有一丝源自多年搭档的、难以言说的愧疚,但他还是硬着心肠,清晰地说:“孟然,你我只是同台。我的心,在宁馨那里。” 孟然笑了,那笑容扭曲而绝望:“好…好…你会后悔的。”
(宁馨/宁馨视角) 她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纸上字迹娟秀却透着一股狠戾,详细描述了沈元与孟然在台上如何眉目传情、如何默契无间,暗示她才是多余的那个。她去找沈元对质,沈元又急又怒,当着他的面将信撕碎,紧紧抱住她:“那是她疯了!宁馨,我心里只有你!” 然而,怀疑的种子已被种下,她看着沈元焦急的脸,又想起孟然在台上瞥向她那冰冷的一眼,心中充满了不安。
幻象如水波般散去,两人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那些百年前的情感——沈元的决绝与愧疚,宁馨的不安与恐惧,以及孟然那毁灭性的爱恨——如同潮水般冲刷过他们的灵魂,留下了清晰的烙印。
“她恨我们…”宁馨声音沙哑,“不,她恨的是‘我们在一起’这个事实。百年前是,现在也是。”
张童沉默着,前世沈元的那份愧疚,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今生的心。如果当时…如果当时处理得再委婉一些…
就在这时,前方的雾气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不再是模糊的红光,而是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正是他们刚才在幻象中见过的,穿着那身华丽戏服,面容惨白,眼神空洞却带着极致恨意的孟然。她看着相互依偎的两人,嘴角慢慢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师兄…”她开口,声音不再是缥缈的吟唱,而是带着实质的冰冷寒意,字字滴着怨毒,“这一世,你们还是…要在一起吗?”
恐怖的实体,携着百年积淀的怨念,终于显现在他们面前。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心脏。
(第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