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书房。
魏劭手肘支在案几上，手掌撑着额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眉心，眼底蒙着一层淡淡的迷茫，似有心事萦绕不去。
公孙羊手持羽扇，扇柄轻叩掌心，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喜色：“如今甄值已被派往辛都修缮堤坝，杨奉则留守磐邑修筑闸口。待两边工期一讫，这永宁渠便能重新通畅，惠及一方了。”
“工程推进得可还顺利？”魏劭的声音略带沙哑，目光尚未从虚空处收回。
“二位早年都曾参与过渠务，此事对他们而言并不算难。”公孙羊笑着摇头，话锋一转，“只是这甄值，脾性竟半分未改，便是遇上难事写信求助于我，也绝不肯低头去寻杨奉。”
座下魏渠与魏梁对视一眼，眼底皆浮起好奇，显然不解二人为何如此针锋相对。
公孙羊见状，缓缓揭开谜底：“你们有所不知，他们年轻时闹得可比现在凶多了，当年竟还闹到了老巍侯与乔公……乔圭面前，才算作罢。”
提及“乔圭”二字，魏渠与魏梁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几分，书房内的气氛也悄然沉了沉。
公孙羊定了定神，目光缓缓移向神色恍惚的魏劭，轻声唤道：“主公？”
见他毫无回应，公孙羊遂上前半步，压低声音追问：“主公似有心事，可是为渠务之外的事烦忧？”
魏劭的思绪仍胶着在霜儿方才的回话上——她寸步不离跟着乔女，乔女绝无下手之机。更让他心绪纷乱的，是方才在书房角落捡到的那只陌生香囊：囊身绣纹繁复，里头虽混着多种香料，却仍能清晰闻出一缕清冽的兰香。
是很熟悉又勾他心神的香，任何东西但凡沾染上她的气味，便如附骨之疽，久久不会消散。
左手手心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想来是香囊已然破裂，里头混着的薰衣草或是合欢花的干枝，正细细密密扎进皮肉里。可他非但未松拳，反而攥得更紧了。
他实在想不通，娥皇为何要动那只木匣？难道是认出了那是兄长生前的心爱之物？
可依娥皇的性子，就算是下人之物也不会轻视，又怎会用刀子去划开？还是说，她对兄长早已没了当初的情意？
这念头刚起，便被他否决了——怎么白日就开始发梦了，这怎么可能呢…
“男君瞧着神色疲乏，许是连日操劳未歇，不如咱们稍后再议正事？”公孙羊说着，便抬手招呼室内众人，意要先行告退。
骤然降临的安寂如冷水浇头，让魏劭从纷乱思绪中猛然惊醒。他抬眼望着几人即将踏出房门的背影，沉声道：“军师留步——方才你们所言，我未曾细听，再说一遍。”
公孙羊和四个大傻个齐齐转身，见他眉宇间已敛去迷茫，恢复了往日的沉稳正色，便又折了回来。“男君，其实方才……”
话音未落，一道清越的女声自门外传来，打断了对话：“男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小乔立在门口，额间缠着一圈素白布条，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她身后的婢女霜儿，抬眼飞快瞥了魏劭一眼，便慌忙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小乔无视满室目光，快步从外头走入。身形略显单薄，脊背却挺得笔直，自带一股不容小觑的韧劲。屋内站着的众人见状，都下意识往旁侧挪了挪步子，给她让出一条通路。
唯有魏枭，依旧按剑而立，手搭在剑柄上，眼神锐利地盯着小乔。
魏劭看着小乔径直走到自己跟前，眉心骤然下压，眸色沉了几分，语气带着不加掩饰的疏离：“你来干什么。”
小乔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受伤，却强撑着提起一口气，在他对面稳稳站定，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我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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