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宁安不信邪,在他身侧歪头坐下,仿佛变回了以前的样子,像个孩子。
“师父,你就陪我去嘛~”
她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摇晃着。
伴着风铃的乐声,夏誉心头有些颤动,手中笔墨一时停住,不知该如何接着写下去。
氛围逐渐微妙起来。
他眼神也就此顿住,不知该回些什么话。
片刻,他依然推脱:“阿宁,叫苏霖陪你去吧。”
叶宁安的手缓缓停住,松开了他的衣袖。
“……也好,苏霖,我们去吧。”
话语中浓浓的赌气的成分。
她起身向院外走去顺手拍上了房门。
“你瞧瞧你瞧瞧,又给她气走了,活该你日里夜里一个人。”
苏霖杂乱地数落了他,追出门去。
一个侍从从门外进来:“殿下,这个月改了今儿的晚朝,该出发了。”
夏誉久久出神,没有回应,只是回身披上披风,拉开屋门。
他散着披风走出门去,迎面是叶宁安与苏霖正在谈话,巧与叶宁安双双站在桃花树下。
风吹——风铃响
风铃伴着桃花杂着血色飘带在风中纷纷扬扬,荡起漫天粉红色的花瓣。
叶宁安扭回头来,披风的帽沿滑落在肩旁:“师父,这是要去看花灯吗?”
她看着他,满眼期待。
“……晚朝。”
夏誉从她身边荡过,脚步没有任何停留。
叶宁安自嘲自个用情至深,只巴巴地希望着他去看花灯陪自己过生辰。结果人家出来了自己屁颠地凑上去,又被人家给拒绝了。
丢脸。
“巧了,我也有事。”
她对看花灯的事作罢,在他耳边说道。
苏霖被撂在一边,看着夏誉亦真亦假的绝情,不禁摇头嗤笑。
叶宁安静静地站在桃树下,不再挽留。
苏霖追出门,拦下夏誉:“诶,你就不想知道她今天说的有事是什么事?”
夏誉一怔:“什么事?”
“陈家小子这时候又在叶府提亲,你不管管?”
夏誉堪堪停在原地,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相比较而言,朝政更重要地多。
片刻,他还是毅然上了马车:“晚朝回来再说吧。”
夏誉赶回叶府时,叶宁安端坐在堂中,只见夏誉风尘仆仆焦急地赶来。
他大气未喘先开口问道:“你应了?”
叶宁安不答。
夏誉自始至终没有给她明确的答复,她不明白他现在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她面前进行询问。
她淡淡扫视着一屋的聘礼,像夏誉叫叶宁安猜他心思那样叫夏誉去猜。
夏誉曾以为她嫁了陈家或许对她来说也的确是个不错的归宿。陈氏对夏誉来说也是个令他放心的大世家。可真当叶宁安许了陈家小子,真就从他夏誉手中溜了出去,他却按捺不住地想寻那小子一决高下。
否则心不安。
“你择夫可真是潦草。”夏誉冷笑着转身,“我去寻他。”
他自己一时也想不通自己去寻他的目的,或许只是想把他拦下看看,看看自己与那小子相比究竟有几点不足,看看就这么把自己的宝贝疙瘩托付出去究竟能不能让他放心。
再或者,单纯的……只是想要阻止。
他踏出门去,叶宁安却从堂上站起来追出去:“我嫁人,你发什么疯?”
夏誉一时语塞:“……我,替你审审……”
“是吗,审什么啊?”叶宁安绕到他面前,“我择夫潦草与否与你有何干系?”
叶宁安还没嫁呢,夏誉自嘲,还没嫁便知道护夫了。
“我是你师父,当替你审审的。”他不死心。
“师父?”叶宁安从他腰下揪下那枚玉佩。
这不是讽刺地紧吗,夏誉口口声声满是师徒情深,可师徒之情终究只有他一个人放在嘴边,也仅仅只是一个借口。
叶宁安呢,满心情谊却砸在一句师徒。
好一句师徒,本是垫脚石,如今却砸在两人脚上。
一句师徒堵死了一条路。
“夏誉,你到底把我当什么?玩物吗?一时兴起即可握在手里把玩;兴趣淡了便称之师徒?”
她把玉佩在前晃了晃,在手中握了紧,不经意垂下手去,与自己腰间的玉佩相撞。
“好玩吗,夏誉?”
他怔愣在原地,看着叶宁安决心护夫似的神色,竟也懒得再说什么。
既然已经许了人家,那就算了吧。
毕竟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本来就只是师徒而已,本来就和他没什么关系,本来就是这样的。
是啊,年龄到了,是该许个人家了。
两人悠悠然安静下来。
苏霖不和时宜地气喘吁吁踏门进来:“今夜,还一起看花灯吗?我花了不少银子布场地呢。”
二人双双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夏誉眼盯着她腰间的佩环,不做声,欲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而后转身离开。
他心中揪了一下,若真就这么看着叶宁安出嫁,他确实是不舍。但是陈氏确实是个好归宿,确实是。
苏霖又一次夹在中间,心领神会地皱着眉。
废了大把银子,结果却是落得这般冷落。
夏誉走在街摊上,遥望远处高大的风铃树在叮当作响。
片刻苏霖从身后追来,手中携了那枚玉佩:“她自然是没答应陈家的,倒是你瞎抽什么疯,每每把你小徒惹恼,都要我来收场。她险些不愿意给我。”
他把玉佩递给夏誉:“喏。”
夏誉眼中一亮,她没嫁。
接过玉佩,似乎着急想要回头去解释什么,片刻又放弃了。
“看花灯吗?”
苏霖还是这样问。
夏誉看了看他,不予理睬。
那一夜,苏霖被双方拒绝。
苏霖独自去看了一夜花灯,夏誉一人熬了整夜公文,叶宁安一人抄了一宿习作。
清晨时分,花灯暗了,苏霖借宿夏誉府中,却不见他人影。
不知何时,夏誉已然立在静书阁外,瞧窗内人伸了个懒腰,他方才面似淡漠地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