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妆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发间那支九尾凤钗。昨夜的脂粉还未擦净，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铜镜映出我略显疲惫的脸，唇角那道合卺酒留下的红痕早已褪色，只剩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粉。
炭盆里的余烬还在冒烟，灰白色的烟缕像条蛇，在晨光里一扭一扭地升腾。
薛莹端着莲子粥进来，脚步很轻。她把碗放在桌上，低声道：“娘娘，粥还热。”
我没动，依旧盯着镜中的自己。
“帕子呢？”我问。
她迟疑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团焦黑的碎布。那是昨晚烧剩的并蒂莲帕，针脚还依稀可辨，只是绣花早已焦黄。
“拿去御河边，撒了吧。”我说得随意，像是在吩咐洒扫落叶。
她没动，攥着帕子的手指微微发白。
“怎么？”我抬眼看向她，“舍不得？”
她摇头，声音很轻：“奴婢只是……怕娘娘心里难受。”
我笑了下：“难过什么？你见过谁会在意一块烧焦的帕子？”
她低下头，没再说话，捧着帕子退了出去。
晨钟又响了一声，外头传来宫女们低声议论的声音。
太子今早去了哪儿？他为何没来请安？
这些话飘进耳朵里，像针扎在棉花上，不疼，但扎得人心烦。
我起身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晨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凉意。远处朱漆长廊尽头，一道身影正匆匆走来，是太子。他今天穿了深蓝的朝服，腰间玉带镶着墨玉，显得整个人清瘦了些。
我看着他进了偏殿，脚步很快，像是急着要见谁。
“娘娘，太子来了。”薛莹轻声提醒。
我没应声，只低头用银匙搅动碗中的莲子粥。白瓷碗沿映出我唇角的弧度——不笑，却像在笑。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起身迎到门口，行了个端端正正的礼：“殿下安好。”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你……昨夜没睡好吧？脸色不太好。”
我笑了笑：“谢殿下关心。”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今日我去母妃那儿请安，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摇头：“臣妾身体不适，怕冲撞了贵人。”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我站在廊下，看他背影消失在朱漆长廊尽头。晨光洒在他身上，竟有些单薄。
“娘娘……”薛莹在我身后轻声唤。
“把那帕子拿来。”我说。
她迟疑片刻，还是从妆匣夹层里取出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我将它丢进炭盆里，看着火舌舔上素帕，蚕食那一针一线绣出的温柔。
“娘娘！”她惊呼。
“烧了吧。”我淡淡道，“往后的事，自有新的安排。”
炭盆里升起一缕青烟，随风飘散在晨光里。
午后，我收到了父亲的密信。
薛莹递来时神情有些凝重：“丞相府的人送来的，说是急件。”
我接过，拆开一看，字迹熟悉而冷峻：
“瑶儿，近日朝中风向有变，太子登基之事已定，圣上病体渐衰。你若想脱身，须趁早打算。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我看罢，冷笑一声，提笔批注：
“女儿自有主张，无需担忧。”
写完，我把信纸压在母亲遗物下。那枚翡翠镯子静静躺在匣底，裂痕如旧，仿佛时光从未抚平过它的伤痕。
薛莹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我问。
她咬了咬唇：“娘娘，太子若真立苏婉儿为嫔，后宫必乱。您……真的不打算管吗？”
我看着窗外飞舞的纸鸢，缓缓开口：“他不敢乱。”
她皱眉：“可苏婉儿……她未必会善罢甘休。”
“她不会。”我语气平静，“她太清楚自己是谁，也知道什么才是她的底线。”
薛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娘娘，您变了。”
我没否认。
是啊，我变了。
那个在大婚之夜独守空房、默默饮下合卺酒的沈清瑶，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另一个沈清瑶。
一个不再等着别人来施舍自由的女人。
傍晚时分，我听闻太子召见苏婉儿，地点在御花园偏殿。
我没有去，只是让薛莹悄悄跟过去看看。
半个时辰后，她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
“娘娘，太子答应立苏婉儿为婕妤，选秀之后再议嫔位。”
我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吹了吹浮沫：“哦？她怎么说？”
薛莹顿了顿：“她……哭了。”
我挑眉。
“不是高兴的哭。”她补充道，“是那种……委屈的哭。”
我放下茶盏，手指轻轻敲着案几。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这恩宠来得不易。”我低声道，“可她也明白，这不是爱。”
薛莹不解地看着我。
“太子给她的，从来就不是爱。”我淡淡一笑，“是补偿，是愧疚，是权衡之后的施舍。”
她怔住了。
我继续说：“你以为她想要这个封号？不，她真正想要的，是他亲口说一句‘我只爱你’。可他永远不会说。”
薛莹咬了咬唇：“那娘娘您……”
“我？”我笑了笑，“我不需要他爱我。我要的是——自由。”
她看着我，眼神里多了几分敬意。
“娘娘，您真厉害。”
我摇头：“我只是……不想再等了。”
夜色渐深，我坐在灯下，翻阅朝报。薛莹在旁整理衣裳，忽然轻声问：“娘娘，您真的不恨太子吗？”
我停下翻页的动作，望着跳动的烛火。
“你说呢？”我反问。
她犹豫了一下：“我觉得……您恨。只是藏得太深。”
我笑了，笑得很轻。
“他曾经那样对我，我怎么可能不恨？”我低声说，“可恨一个人，不会让我过得更好。我要的是活得比他更好。”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继续道：“你记住，女人最不该沉溺的就是恨。它只会让你越陷越深，最后连自己都忘了是谁。”
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我合上朝报，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今晚月色很好，圆润明亮，照得满地霜白。
“瑶儿，朕只爱你。”
这是他日后会说的话吧？
可笑，我沈清瑶从不需要后悔的施舍！
次日清晨，我起得比往常早。
铜镜映出我的脸，昨夜的梦魇还未散尽，眼下有些发青。
我伸手抚了抚鬓角，指尖冰凉。
薛莹端水进来时，神色有些不对。
“怎么了？”我问。
她迟疑了一下：“娘娘，奴婢方才经过东宫，看见太子殿下……昨夜去了苏婉儿那儿。”
我没说话，只低头净了手。
“奴婢不敢擅自揣测，但……”她顿了顿，“听说，苏婕妤昨夜留了太子用膳。”
我笑了笑：“他去便去，有什么要紧？”
她急了：“可娘娘，您昨日才……”
“昨日的事，与今日无关。”我淡淡道，“你记住，从今往后，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慌。”
她咬了咬唇，终究没再说话。
我起身走向窗边，推开半扇窗。晨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凉意。远处朱漆长廊尽头，一道身影正匆匆走来，是太子。他今天穿了深蓝的朝服，腰间玉带镶着墨玉，显得整个人清瘦了些。
我看着他进了偏殿，脚步很快，像是急着要见谁。
“娘娘，太子来了。”薛莹轻声提醒。
我没应声，只低头用银匙搅动碗中的莲子粥。白瓷碗沿映出我唇角的弧度——不笑，却像在笑。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我起身迎到门口，行了个端端正正的礼：“殿下安好。”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你……昨夜没睡好吧？脸色不太好。”
我笑了笑：“谢殿下关心。”
他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今日我去母妃那儿请安，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摇头：“臣妾身体不适，怕冲撞了贵人。”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我站在廊下，看他背影消失在朱漆长廊尽头。晨光洒在他身上，竟有些单薄。
“娘娘……”薛莹在我身后轻声唤。
“把那帕子拿来。”我说。
她迟疑片刻，还是从妆匣夹层里取出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我将它丢进炭盆里，看着火舌舔上素帕，蚕食那一针一线绣出的温柔。
“娘娘！”她惊呼。
“烧了吧。”我淡淡道，“往后的事，自有新的安排。”
炭盆里升起一缕青烟，随风飘散在晨光里。
午后，我收到了父亲的密信。
薛莹递来时神情有些凝重：“丞相府的人送来的，说是急件。”
我接过，拆开一看，字迹熟悉而冷峻：
“瑶儿，近日朝中风向有变，太子登基之事已定，圣上病体渐衰。你若想脱身，须趁早打算。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我看罢，冷笑一声，提笔批注：
“女儿自有主张，无需担忧。”
写完，我把信纸压在母亲遗物下。那枚翡翠镯子静静躺在匣底，裂痕如旧，仿佛时光从未抚平过它的伤痕。
薛莹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我问。
她咬了咬唇：“娘娘，太子若真立苏婉儿为嫔，后宫必乱。您……真的不打算管吗？”
我看着窗外飞舞的纸鸢，缓缓开口：“他不敢乱。”
她皱眉：“可苏婉儿……她未必会善罢甘休。”
“她不会。”我语气平静，“她太清楚自己是谁，也知道什么才是她的底线。”
薛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娘娘，您变了。”
我没否认。
是啊，我变了。
那个在大婚之夜独守空房、默默饮下合卺酒的沈清瑶，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另一个沈清瑶。
一个不再等着别人来施舍自由的女人。
傍晚时分，我听闻太子召见苏婉儿，地点在御花园偏殿。
我没有去，只是让薛莹悄悄跟过去看看。
半个时辰后，她回来时脸色不太好看。
“娘娘，太子答应立苏婉儿为婕妤，选秀之后再议嫔位。”
我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吹了吹浮沫：“哦？她怎么说？”
薛莹顿了顿：“她……哭了。”
我挑眉。
“不是高兴的哭。”她补充道，“是那种……委屈的哭。”
我放下茶盏，手指轻轻敲着案几。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这恩宠来得不易。”我低声道，“可她也明白，这不是爱。”
薛莹不解地看着我。
“太子给她的，从来就不是爱。”我淡淡一笑，“是补偿，是愧疚，是权衡之后的施舍。”
她怔住了。
我继续说：“你以为她想要这个封号？不，她真正想要的，是他亲口说一句‘我只爱你’。可他永远不会说。”
薛莹咬了咬唇：“那娘娘您……”
“我？”我笑了笑，“我不需要他爱我。我要的是——自由。”
她看着我，眼神里多了几分敬意。
“娘娘，您真厉害。”
我摇头：“我只是……不想再等了。”
夜色渐深，我坐在灯下，翻阅朝报。薛莹在旁整理衣裳，忽然轻声问：“娘娘，您真的不恨太子吗？”
我停下翻页的动作，望着跳动的烛火。
“你说呢？”我反问。
她犹豫了一下：“我觉得……您恨。只是藏得太深。”
我笑了，笑得很轻。
“他曾经那样对我，我怎么可能不恨？”我低声说，“可恨一个人，不会让我过得更好。我要的是活得比他更好。”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继续道：“你记住，女人最不该沉溺的就是恨。它只会让你越陷越深，最后连自己都忘了是谁。”
她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我合上朝报，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今晚月色很好，圆润明亮，照得满地霜白。
“瑶儿，朕只爱你。”
这是他日后会说的话吧？
可笑，我沈清瑶从不需要后悔的施舍！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