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大战的创伤需要时间愈合,斯塔克大厦的修复工程日夜不停,而托尼·史塔克本人,则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矛盾情绪中,开始了他的“康复”疗程——物理上的,以及心理上的。
他的实验室几乎全毁,佩珀为他临时安排了斯塔克工业的其他办公点,但他只待了半天就烦躁地离开了。那些地方太“正常”了,正常到让他觉得窒息,无法专注于贾维斯计算出的、关于那个恒星系模型的亿万分之一的数据碎片。
鬼使神差地,在战甲勉强修复到能进行短途飞行的当晚,他再次落在了楚月的阳台。残破的装甲与这方净土依旧格格不入,但这一次,玻璃门在他靠近时便无声滑开,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
室内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静谧,奢华,带着超越时代的神秘感。楚月正坐在星空投影下,面前悬浮着几道流动的、如同有生命的数据流,似乎在进行某种推演。听到动静,她甚至没有抬头,只是随手朝旁边的小吧台一指。
“酒在那边,自己倒。别把机油滴在我的地毯上。”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一个熟稔的室友。
托尼顿了顿,依言走到吧台边,给自己倒了一杯一看就年份惊人的麦卡伦。他靠着吧台,看着她操作那些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数据流,忍不住开口:“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关于那场战争,关于……我们差点毁灭?”
楚月终于抬起眼帘,扫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好问的”。
“剧本的一部分而已。”她指尖轻点,一道数据流散开,重组成了齐塔瑞母舰的结构图,然后又瞬间湮灭,“结局早已注定,过程略显嘈杂。”
托尼被她这种“剧透”式的笃定噎得说不出话,闷头喝了一大口酒。烈酒的暖意驱散了一些疲惫,却也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女人面前,他那些引以为傲的经历和成就,似乎真的……微不足道。
几天后,当他的新实验室初具雏形,他遇到了一个关于新一代方舟反应堆能量导管材料的瓶颈。现有材料要么无法承受更高的能量负载,要么稳定性堪忧。他和贾维斯模拟了上千种合金配方,都未能突破。
又一次通宵达旦的失败后,他带着满身疲惫和一股莫名的冲动,再次来到了顶楼。这一次,他甚至没穿战甲,只是穿着沾了油污的工装裤和T恤。
楚月正在用那块振金“边角料”制作她所说的霓虹灯牌。暗银色的金属在她指尖如同柔软的黏土,被随意塑形,内部流淌着奇异的光泽。
托尼没客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把自己遇到的难题像倒垃圾一样说了出来,甚至调出全息投影展示了几种失败的材料结构。
“……所以,要么能量逸散超标,要么微观结构在持续高负载下会提前疲劳断裂。见鬼,我试遍了元素周期表上所有可能的组合!”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楚月甚至没有看他的全息投影。她正在调整霓虹灯牌内部导光矩阵的一个节点,闻言,头也不抬地随口说了一句:“为什么非要执着于金属键?试试在铱-钽基体里引入单向碳晶须,用维度折叠的方式固定晶格空隙,不就能同时解决能量导流和结构应力了吗?”
她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咖啡里加点糖”。
托尼整个人僵在原地。
铱-钽基体?单向碳晶须?维度折叠固定晶格空隙?!
这几个词分开他都懂,组合在一起,尤其是“维度折叠”这个词,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范畴!但这寥寥数语,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他思维里那堵坚不可摧的墙!一种全新的、匪夷所思的材料学方向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猛地跳起来,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楚月,声音都变了调:“你……你说什么?维度折叠?这怎么可能做到?!”
楚月终于完成了那个节点的调整,满意地看着灯牌内部流淌的光晕更加和谐。她这才瞥了一眼激动得快要抽搐的托尼,仿佛在嫌弃一个不开窍的学生。
“很难吗?”她指尖在空中随意一划,一道微型的、闪烁着复杂几何光影的结构图瞬间出现,其内部正是她刚才描述的那种材料微观结构,那违背现有物理定律的“维度折叠”清晰可见。“看,就这样。”
托尼如同被施加了定身术,痴痴地看着那道转瞬即逝的结构图,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记忆、分析。虽然无法完全理解其原理,但那惊鸿一瞥的架构,已经为他指明了方向!
“我……我得回去!”他像是梦游一样,踉踉跄跄地就往门口冲,连告辞都忘了。
楚月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摇了摇头,继续摆弄她的霓虹灯牌,轻声自语:“一点就通……还算不太笨。省得他天天来吵我。”
自那晚起,托尼往顶楼跑得更勤了。他不再总是带着挫败和问题,有时只是抱着一台便携式工作站,坐在她客厅的角落,一边处理斯塔克工业的公务,一边时不时抬头看看她,或者试图从她偶尔与智能管家的交流中捕捉一两个他无法理解的词汇。
他不再试图去“追求”她,那种方式幼稚得让他自己回想起来都脸红。他现在更像一个虔诚的……见习生?或者说,是一个被允许在神域边缘徘徊的信徒。
他偶尔会带回一些他基于楚月那“一点提示”研究出的半成品,比如一块闪烁着不稳定能量光芒的新型合金。楚月有时会懒得理他,有时则会在他即将走入死胡同时,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能量回路逆时针旋转三微弧,共振频率匹配度能提升百分之十七。”
每一次,都能让托尼如获至宝,冲回实验室奋战数个通宵。
神盾局,总部。
玛利亚·希尔向弗瑞汇报着最新情况:“局长,斯塔克最近频繁出入‘禁区’。我们无法监听内部情况,但斯塔克工业的材料部门和能源部门,最近提交了几项专利申请,其技术突破性……远超现有水平。推测与‘禁区’有关。”
弗瑞看着屏幕上托尼进出“云端居所”的监控截图,独眼深邃。
“保持观察,但绝对禁止任何形式的干预。”他沉声命令,“只要她不危害地球,哪怕她把斯塔克教成下一个上帝,我们也只能看着。”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复杂:“或许……这对地球来说,未必是坏事。”
而托尼,在一次成功地将新合金稳定产出后,兴奋地带着一小块样品再次来到楚月面前。他脸上带着孩子般的得意,期待着哪怕一丝赞许。
楚月接过那块银光流转的金属,指尖感受了一下其内部的能量流动,点了点头:“嗯,杂质清理得还算干净,能量通路也像点样子了。”
仅此而已。
但托尼却觉得,这比他获得任何一个奖项都更值得高兴。他看着楚月随手将那块足以引发工业革命的金属放在茶几上,转身去给那盆月光植物浇水,忽然觉得,这个他一度视为“禁区”的地方,不知何时,已成了他疲惫灵魂唯一认可的……
安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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