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介绍环节像一场漫长的凌迟。
蒋林夜趴在桌上，臂弯里是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兵荒马乱的世界。每一个新站起来的声音，都像是在提醒他刚才那一幕有多么荒谬可笑。
林小昕。
他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舌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抹虚幻的薄荷糖甜味，此刻却泛起了难以言喻的苦涩。他居然对一个男生……产生了那种心悸的感觉？这念头让他胃里一阵翻搅，几乎是生理性的不适。
班主任终于结束了讲话，开始安排临时座位。“蒋林夜，”老师的声音点到他，“你坐到最后排，靠窗那个空位。”
蒋林夜僵硬地抬起头，顺着老师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是林小昕那组的最后一排，与他隔了两排座位。
他深吸一口气，抓起自己那个半干不湿、皱巴巴的背包，在全班或明或暗的注视下，沉着脸走了过去。他能感觉到，在他经过林小昕身边时，那个身影的脊背似乎也微不可察地挺直了一些。
将背包塞进桌肚，蒋林夜重重地坐下，目光下意识地往前扫去。林小昕坐得笔直，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的后颈，湿软的墨色短发贴在颈侧，看起来安静又无害。
就是这个“无害”的样子，骗了他！
蒋林夜猛地别开眼，强迫自己看向窗外。操场上，有班级正在上体育课，奔跑的身影充满了活力。可他只觉得心烦意乱。
下课铃响，教室里瞬间活络起来。
蒋林夜正准备起身出去透透气，一个身影却犹豫着站到了他的课桌旁。一股极淡的、熟悉的薄荷清香若有若无地飘来。
他心头一跳，冷着脸抬起头。
果然是林小昕。
他站在那儿，双手有些不自在地捏着衣角，眼神闪烁，不敢与蒋林夜对视。脸颊泛着不太自然的红晕，嘴唇嗫嚅了几下，才用那清糯的声音小声开口：
“那个……蒋同学，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真诚的感激，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窘迫。显然，对于那个意外的人工呼吸，他也同样耿耿于怀。
若是几分钟前，听到这声道谢，蒋林夜或许还会有些别扭的悸动。但现在，知道了对方的性别，这声音、这神态、这近距离看到的过分精致的五官，都变成了一种尖锐的讽刺，不断提醒着他之前的自作多情和那个该死的“初吻”。
周围的同学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好奇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投过来。
蒋林夜的眼神瞬间结冰。他没有回应那声道谢，只是用极其冷淡、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厌恶的目光，上下扫了林小昕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径直站起身，从林小昕身边擦肩而过，仿佛对方只是一团空气。
林小昕僵在了原地，脸上那点血色迅速褪去，变得比刚才更加苍白。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蒋林夜冷漠离开的背影，捏着衣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似乎更明显了。
蒋林夜大步走出教室后门，将所有的视线和议论都甩在身后。他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这么失控。或许是因为被欺骗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对自己那瞬间心动的羞耻，又或许，只是因为那个叫林小昕的男生，仅仅站在那里，就扰乱了他一贯平静的世界。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完了。这高中生活，从一开始，就彻底脱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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