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课后，蒋林夜几乎是逃离了教室。
接下来的几天，他为自己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而墙的另一边，就是林小昕。他严格执行着三条自定的法则：不直视、不交谈、不靠近。
开学第一周是惯例的军训。烈日下，迷彩服包裹着青春躁动的身体。蒋林夜凭借出色的体能和利落的动作，很快被选为标兵。而林小昕，则被安排在了队伍最边缘的位置。
“全体都有！站军姿半小时！”教官粗犷的声音在操场上回荡。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渗进眼里，带来一阵刺痛。蒋林夜身姿挺拔，目光平视前方，恰好能瞥见右前方那个清瘦的身影。林小昕的迷彩服似乎有些宽大，更显得他身形单薄。阳光毫无遮拦地落在他身上，将他露在帽子外的后颈皮肤晒得泛红。
他站得并不算十分标准，肩膀微微紧绷，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倔强。汗水浸湿了他鬓角的碎发，黏在脸颊上，但他依旧坚持着，没有一丝晃动。
蒋林夜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专注于前方的一棵白杨树。可那抹在烈日下微微颤抖的、泛红的脖颈，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他的余光里。
休息的哨声终于响起，队伍瞬间松懈下来。众人如同渴死的鱼，蜂拥向放置矿泉水的地方。
蒋林夜也走过去，拿起一瓶水，拧开，仰头灌了大半瓶。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暂时压下了身体的燥热。他用余光看到林小昕落在人群后面，等大家都拿得差不多了，才默默走上前，拿起最后一瓶水。
他拧了一下，瓶盖纹丝不动。又加大了些力气，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那瓶盖却像是焊死了一样。他有些尴尬地停在那里，进退两难。
有几个同学注意到了，互相使着眼色，低低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哟，林妹妹，连瓶盖都拧不开啊？”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
林小昕的头垂得更低了，握着水瓶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蒋林夜皱紧了眉。那声“林妹妹”像针一样刺了他一下。他看着林小昕孤立无援的背影，和那瓶该死的、拧不开的水，心里莫名地窜起一股无名火。不知是针对那几个起哄的人，还是针对那个连瓶盖都拧不开的、麻烦的林小昕自己。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个大步跨过去，一把夺过了林小昕手里的水瓶。
动作粗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蛮横。
林小昕惊愕地抬起头，看向他，那双总是带着点水汽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错愕和一丝……惊慌？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蒋林夜没看林小昕，他盯着手里的水瓶，手指用力，“咔哒”一声轻响，瓶盖应声而开。力道之大，让瓶里的水都溅出了几滴。
然后，他将拧开的水瓶塞回林小昕手里，依旧没有看他一眼，转身就走，回到自己刚才休息的树荫下，仿佛只是随手处理掉了一个碍眼的麻烦。
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阵风，没有一句话。
林小昕愣愣地看着手里被拧开的水瓶，又看了看蒋林夜冷漠离开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他低下头，小口地喝起水来，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那几个起哄的男生讪讪地闭了嘴。
蒋林夜靠在树干上，闭上眼，心里却远不如表面那么平静。他还能感觉到刚才从林小昕手里夺过水瓶时，指尖不经意触碰到的那一抹冰凉。还有林小昕抬头看他时，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惊慌。
烦。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
为什么这个人，总能轻易打破他试图维持的平静？哪怕他一句话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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