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卷着郭城宇的话,一字一句砸进池骋耳膜。分你一半江山?你归我?
荒谬。
池骋猛地格开郭城宇的手,力道之大让两人都后退了半步。黑暗中,他眼底像淬了冰,又像燃着火。
“郭城宇,”他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从齿缝里碾出来,“你以为重生是给你机会演霸总连续剧?”
郭城宇被格开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蜷缩了一下,随即放下。他脸上那点戏谑的笑意淡去,在明明灭灭的远处桥灯映照下,神色变得有些看不真切。
“霸总?”他重复了一遍,忽然扯了扯嘴角,“我要是真想演,现在就该把你按在这辆车上,而不是站在这里跟你吹冷风谈条件。”
他往前一步,目光沉甸甸地压下来:“池骋,你看着我。仔细看。我像在跟你开玩笑吗?”
江对岸的霓虹在他瞳孔里流转,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玩弄,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燃烧般的认真。这种眼神池骋见过,在前世最后那几年,郭城宇在商场上狙击他每一个项目时,就是这种不留余地的狠绝。
只是这一次,这狠绝的对象,似乎不再是他的事业。
池骋心头那股邪火窜得更高,却奇异地混合进一丝冰凉的悚然。他意识到,郭城宇是认真的。这个疯子,把两世宿敌的纠缠,扭曲成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占有。
“条件?”池骋冷笑,迎着江风站得笔直,“你的条件就是让我把自己卖给你?郭城宇,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看不起我池骋。”
“卖?”郭城宇皱眉,像是被这个字眼刺了一下,“我要的是合作伙伴,是能站在我身边的人,不是商品。”
“有区别吗?”池骋反唇相讥,“挂在嘴边的‘归你’,和明码标价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郭城宇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压抑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情绪,“前世你宁可把公司拆卖零碎,宁可背一身债跳下去,也不肯向我低一次头!你宁可死,也不肯……看我一眼。”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几乎被风吹散,但池骋听清了。他呼吸一滞,前世的决绝与惨烈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倒灌,让他四肢百骸都泛起寒意。那是他刻意遗忘的终局,此刻被郭城宇以这种方式血淋淋地撕开。
“所以呢?”池骋强压下喉咙口的梗塞,声音沙哑,“所以你重生回来,就为了弥补遗憾,把我变成你的所有物?郭城宇,你这不叫在乎,你这叫病态!”
“是!我他妈就是病了!”郭城宇猛地低吼出来,一把攥住池骋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从你在我面前掉下去那天起我就病了!重来一次,我绝不会让同样的事发生!你想斗,我陪你斗!你想赢,我把机会送到你手里!但你不能再从我眼前消失,听懂没有?!”
他的眼睛在黑暗里红得吓人,那里面翻滚着失而复得的恐惧和一种近乎毁灭的执念。这不是池骋认知里那个永远游刃有余、冷静算计的对手。这是一个被过去逼到绝境,不惜一切也要抓住什么的疯子。
池骋手腕剧痛,但他没有挣扎。他看着郭城宇眼底那片赤红的疯狂,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闷地疼。他忽然想起前世最后一个春节,他收到过一个没有署名的厚信封,里面是所有债主的名单和一部分偿债资金……当时他只以为是某个落井下石者的嘲弄。
难道……
“那些钱……”池骋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干涩。
郭城宇喘着粗气,死死盯着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江风更冷了。
池骋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情绪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种极致的冷静。他另一只手抬起,覆上郭城宇紧攥着他手腕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用力掰开。
“郭城宇,”他看着对方因为他的动作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听着。我池骋,这辈子,不会属于任何人。”
他的手指最后停留在郭城宇的虎口处,那里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你的江山,你自己留着。”他甩开那只手,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转身走向自己的车,背影在夜色中挺拔而孤绝。
“游戏规则,由我来定。”
郭城宇站在原地,看着池骋拉开车门,引擎轰鸣声撕裂了寂静的江岸。他没有阻拦,只是看着那辆黑色的GLS如同利箭般驶入夜色。
直到尾灯消失,他才缓缓抬起刚才被池骋掰开的手,虎口处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力度和温度。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码头回荡,带着几分苍凉,更多的却是被彻底激起的、更加汹涌的征服欲。
“好。”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江面,轻声说,眼神锐利如鹰隼,锁定了猎物消失的方向。
“那就看看,最后谁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