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骋一脚油门，黑色奔驰在空旷的沿江路上咆哮疾驰，仪表盘指针危险地向右摆动。车窗大开，凛冽的江风像耳光一样抽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那股灼烧的郁躁。
郭城宇疯了。
不，或许疯的是自己。竟然会在那一瞬间，因为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痛楚和疯狂而产生动摇。
“你归我，我的江山，分你一半。”
“从你在我面前掉下去那天起我就病了！”
那些话如同鬼魅，在耳边反复回响。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甩进一条岔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需要理清这团乱麻。
半小时后，车子驶入城郊一处隐蔽的私人车库。电梯直达顶层，门开后，是一个极度冷硬、几乎没有任何生活气息的空间。这里是他的安全屋，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灰白基调，线条凌厉，只有必要的家具和满墙的书籍、资料，像一座现代化的堡垒。
他脱下沾染了夜风与硝烟气息的外套，径直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威士忌，没有加冰，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灼烧着食道，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
他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沉寂的城郊景色，与市中心璀璨的灯火隔绝。他需要思考，冷静地、剥离所有情绪地思考。
郭城宇的重生，无疑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这个变量太大，太不可控。尤其是郭城宇的态度，完全偏离了前世宿敌的轨道，变成了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混合着执念、占有欲甚至……某种扭曲关心的复杂情感。
这比纯粹的商业竞争更危险。
他拿出手机，调出加密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电话接通后，他沉声道，“调查方向需要调整。重点查两个人：郭城宇，以及……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冷静的男声：“明白。时间范围？”
“从我……‘出事’前一年开始，所有异常，尤其是与郭城宇相关的交集，无论多细微。”池骋顿了顿，补充道，“包括资金往来，匿名信件，任何可能被忽略的接触点。”
“收到。需要优先级吗？”
“郭城宇那边，查他近期的医疗记录，心理评估，任何能解释他行为突变的信息。我这边……”池骋看着窗外无边的夜色，声音低沉，“查清楚我‘最后’那段时间，除了明面上的债务，还发生过什么。”
挂断电话，池骋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酒精无法带来真正的平静，反而让大脑更加清醒，也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个怎样诡异的局面。
他与郭城宇，如同两颗偏离了既定轨道的星辰，带着前世的记忆与伤痕，在这一世轰然相撞。结局是共同毁灭，还是……其中一颗被另一颗的引力彻底捕获？
不。他绝不允许后者发生。
接下来的几天，池骋表面上恢复了常态，甚至有意放缓了对南城项目的攻击节奏，转而将精力投向几个新兴科技领域，动作快准狠，迅速抢占了市场先机。他在向郭城宇，也向自己证明，他池骋的路，不需要任何人来让，更不需要依附于谁。
郭城宇那边似乎也默契地停止了正面冲撞，城宇集团的动作变得更为隐蔽和难以捉摸，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一周后，池骋收到了调查的初步报告。关于郭城宇的部分，显示他近期并无任何异常医疗记录，行为逻辑除了在针对“池骋”相关事务上显得过于执着外，并无其他明显漏洞。而关于池骋自己那部分的调查，却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发现。
在他前世破产前大约三个月，有一笔来源不明、数额巨大的资金，通过数个海外空壳公司，最终流入了他当时一个几乎要崩盘的项目，短暂地延缓了危机的爆发。这笔钱，在他跳下去之后，似乎又被悄无声息地抽走了。
操作手法极其高明，若非刻意追溯，几乎无法察觉。
池骋看着那份报告，指尖冰凉。
所以，前世他并非完全没有退路？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曾有人暗中递过一根稻草，虽然那根稻草最终也沉没了。而这个人……
他闭上眼，脑中浮现出郭城宇在江边嘶吼的样子——“从你在我面前掉下去那天起我就病了！”
难道……
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是一条新信息，来自那个阴魂不散的号码。
“明晚七点，艺术中心慈善晚宴。给你看样东西。”
紧随其后的，是一张模糊的翻拍照片。照片上，是年轻了许多的他和郭城宇，站在一所大学礼堂门口，穿着学士服，勾肩搭背，对着镜头笑得毫无阴霾。那是早已被岁月尘封、连他自己都险些遗忘的瞬间。
照片下面，只有一行字：
“游戏规则，可以慢慢谈。但入场券，我只给你。”
池骋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从昏暗变为漆黑，城市的灯火再次点亮。
他拿起手机，回复：
“位置发我。”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