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中心灯火通明，黑色礼服与钻石光芒交织成上流社会最完美的伪装。池骋端着香槟，立在落地窗边，冷眼掠过觥筹交错的人群。他讨厌这种场合，虚伪的空气让人窒息。
“池总，好久不见。”一个肥胖的男人凑过来，满脸堆笑，“听说您最近在人工智能领域有大动作？”
池骋晃着杯中的气泡，连敷衍的笑意都欠奉。目光却穿过人群，精准锁定了入口处刚刚出现的身影。
郭城宇到了。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蓝色丝绒礼服，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敞开，在一众拘谨的绅士中显得格格不入的慵懒与倨傲。他似乎一眼就看到了窗边的池骋，隔着半个大厅，遥遥举杯。
池骋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点被点燃的躁意。
“失陪。”他对着那还在喋喋不休的胖子丢下两个字，转身走向相对安静的露台。
露台夜风微凉，稍稍驱散了厅内的浊气。他刚站定，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主人一贯的从容。
“这么不耐烦？”郭城宇的声音靠近，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酒气，停在他身侧。
池骋没回头，望着楼下花园里影影绰绰的灯光：“东西呢？”
郭城宇低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递过来一个扁平的丝绒盒子，墨蓝色，没有任何标识。“打开看看。”
池骋蹙眉，接过盒子。触手冰凉，分量很轻。他打开搭扣，里面不是什么珠宝，也不是文件，而是一枚……极其陈旧的金属校徽。边缘已经磨损得有些光滑，图案却依然清晰——是他们母校的标识。校徽下面，压着一张泛黄的、折叠起来的纸片。
他拿起校徽，冰凉的金属触感仿佛带着岁月的尘埃。他展开那张纸片，上面是用钢笔写下的一行字，字迹青涩却力透纸背，与那本《孙子兵法》上的批注如出一辙：
“顶峰见。—— 郭城宇 2009.6”
那是他们毕业那年。在早已模糊的记忆里，似乎确实有过这样一个瞬间，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在散伙饭的喧嚣后，勾着肩膀，对着夜空许下过类似的狂言。
池骋捏着纸片的手指微微收紧。所以，郭城宇想用这个来证明什么？证明他们曾经也有过并非敌人的时刻？
“看来池总贵人多忘事。”郭城宇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嘲弄，“当年可是你说的，要是谁先爬到顶，就得拉对方一把。”
池骋抬眸，眼神锐利如刀：“所以你现在是在拉我？”
“不，”郭城宇向前一步，逼近他，两人之间只剩下咫尺之遥，露台昏暗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暧昧的阴影，“我是在告诉你，山顶位置很多，没必要挤在同一块石头上你死我活。”
他的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牢牢锁住池骋：“我们可以是彼此最锋利的刀，也可以是最坚固的盾。只看池总……怎么选。”
池骋看着他，忽然也向前迈了半步。这个距离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硝烟与一种奇异的张力。
“郭城宇，”池骋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冰冷的警告，“别跟我玩怀柔这一套。”
“怀柔？”郭城宇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唇角勾起，“我对你，从来只玩真的。”
他抬起手，似乎想碰触池骋的脸颊，却在半空停住，转而轻轻掸了掸池骋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轻佻，眼神却异常认真。
“南城项目，我放手。”郭城宇忽然说，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已经到嘴的肉，吐给你了。”
池骋瞳孔微缩。南城项目牵扯巨大，郭城宇前期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他心知肚明，此刻轻描淡写的一句“放手”，背后意味着数亿的损失。
“条件？”池骋不动声色地问。
“条件就是，”郭城宇的目光落在他微抿的唇上，停留了一瞬，又缓缓移回他的眼睛，“从明天开始，收起你那些小把戏，堂堂正正跟我过招。或者……”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蛊惑般的低沉：
“堂堂正正，跟我合作。”
就在这时，露台的玻璃门被推开，几个谈笑风生的宾客走了出来。看到角落里面对面站得极近的两人，谈笑声戛然而止，目光变得有些微妙和探究。
池骋和郭城宇，这两个名字在商界代表着势同水火，此刻却在慈善晚宴的露台上“密谈”？
郭城宇像是没看到那些目光，依旧坦然地看着池骋，等待他的回答。
池骋在那些视线聚焦下，背脊挺得笔直。他看了一眼手中那枚陈旧的校徽和字条，又看向郭城宇那双深不见底、却在此刻清晰映着他自己倒影的眼睛。
他将丝绒盒子合上，攥在手心，金属的棱角硌着掌心的皮肤。
“郭城宇，”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包括郭城宇，“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没有说答应，也没有拒绝。
说完，他绕过郭城宇，目不斜视地穿过那几个僵住的宾客，重新走进了灯火辉煌的大厅。背影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郭城宇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内，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他慢慢端起自己那杯酒，抿了一口，对着空无一人的露台夜空，轻声自语：
“当然。我一向，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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