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骋穿过觥筹交错的大厅,每一步都像踏在冰刃上。周遭的奉承与寒暄变成模糊的背景噪音,只有掌心那枚校徽冰凉的棱角无比清晰,硌得他生疼。
合作?郭城宇竟敢提合作。用一块早已腐烂的旧梦做饵,就想让他吞下这裹着糖衣的砒霜。
他径直走向停车场,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助理发来的紧急邮件——城宇集团单方面宣布暂停南城项目所有推进工作,原因标注为“战略调整”。
郭城宇的动作快得惊人。
坐进驾驶室,池骋没有立刻发动引擎。他摊开手掌,那枚磨损的校徽在车内灯下泛着陈旧的光泽。“顶峰见”——当年酒后狂言,竟成了如今步步紧逼的谶语。
他按下车窗,夜风灌入,吹不散心头那股燥热。郭城宇要的不是合作伙伴,是个必须打上他烙印的所有物。这个疯子把两辈子的执念拧成一股绳,要把他捆上贼船。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加密线路。
“池先生,您要的资料有进展了。”对方语气凝重,“三年前那笔神秘资金的最终流向指向一个瑞士账户,开户人姓名是——”
听筒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Guo Chengyu。”
尽管早有预感,亲耳听到这个名字时,池骋还是感到一阵眩晕。前世他坠落的最后时刻,确实有过几笔来路不明的款项短暂支撑过摇摇欲坠的资金链。他原以为是哪个趁火打劫的秃鹫,没想到……
“继续查。”他声音沙哑,“我要知道所有细节。”
挂断电话,他猛地捶向方向盘。喇叭在寂静的地下车库发出刺耳鸣响。
为什么?既然当初暗中援手,为什么后来又冷眼看他走向绝路?郭城宇究竟在布什么局?
他发动车子,驶出车库时与一辆黑色宾利擦身而过。车窗降下一半,郭城宇侧脸在霓虹灯下一闪而过,似乎朝他这边瞥了一眼,唇角微勾。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池骋一脚油门,性能优越的引擎发出低吼,箭一般汇入车流。他需要冷静,需要重新评估这个完全失控的局面。
回到顶层公寓,他扯下领带扔在沙发上,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琥珀色液体在杯中晃动,映出他眼底的血丝。
郭城宇像个熟练的钓手,不断抛出诱饵——先是示弱,再是怀旧,现在又摆出合作的姿态。每一步都精准踩在他心理防线的节点上。
最可怕的是,这些诱饵都裹着真相的糖衣。那本《孙子兵法》,那张毕业照,还有那笔神秘资金……全是真实存在过的过往。
手机屏幕亮起,新信息来自那个阴魂不散的号码:
“明早九点,骋宇集团楼下咖啡厅。给你看南城项目的全部底牌。”
池骋盯着那条信息,指尖在删除键上悬停良久。
他知道这是个陷阱。郭城宇正在用他最擅长的方式——绝对的坦诚,来织一张更大的网。
但这也是机会。一个看清对手全部手牌的机会。
他放下酒杯,走到落地窗前。城市在脚下铺展,灯火绵延至天际。前世他站在同样的高度,看到的只有万丈深渊。而今夜,那片璀璨灯海里却仿佛潜藏着另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拿起手机,回复:
“准时到。”
消息发送成功的瞬间,几乎立刻收到回复:
“等你。”
简单的两个字,却带着势在必得的笃定。
池骋关掉手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烈酒灼过喉咙,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
既然躲不过,那就正面迎战。他倒要看看,郭城宇这场精心策划的“攻城战”,究竟能疯狂到什么地步。
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正缓缓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