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与执念

我攥着从学生会借来的《教学楼夜间管理手册》，推开307自习室门时，凌晨两点的冷风裹着纸页翻动的“哗啦”声扑面而来。应急灯的绿光比昨天更暗，墙壁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暗红划痕，像有人用指甲硬生生刮过，在阴影里蜿蜒成诡异的纹路。

“第19个。”一道细碎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我猛地回头，空荡的座位上只有风卷着纸屑打转。昨晚保洁阿姨的遭遇已经在教职工群里传开，有人说她疯了，对着监控哭喊自己被黑影追赶，也有人偷偷晒出手册里被红笔圈住的第三条规则：午夜后禁止触碰第三排的任何物品。

我走到第三排，那本英语习题册还摊在桌上，林夏的照片被翻到了封面，笑容比传闻中更扭曲，暗红痕迹已经干涸成痂，摸起来却依旧带着刺骨的寒意。册子里的完形填空补全了，字迹工整得不像真人所写，而那道阅读理解题的答案旁，用红笔添了一行新字：“发音错误，需重录。”

桌肚里藏着个老旧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的瞬间，男生干涩的朗读声混着女生的冷斥声炸响：“‘accompany’重读错了……”声音戛然而止时，录音笔突然发烫，屏幕上跳出一串倒计时——02:59:37。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这次不是由远及近，而是在自习室门外徘徊。我屏住呼吸躲到讲台后，看见门把手动了动，一道纤细的影子从门缝里渗进来，长发拖地，正是照片里的林夏。她没有实体，却能翻动桌上的习题册，指尖划过纸页时，留下一串透明的水渍。

“还差两遍。”林夏的声音贴着地面传来，我突然想起手册里的补充说明：三年前，林夏在307备战高考，因英语听力失利崩溃，深夜独自留在自习室反复朗读错题，最终失踪。而她的座位，正是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录音笔再次响起，这次是林夏自己的声音，清晰又绝望：“老师说，读够二十遍就能记住……可我总读错。”她的影子飘到窗边，月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竟显出半透明的轮廓。我注意到她手里攥着张揉皱的成绩单，英语听力那一栏，是刺眼的红叉。

应急灯突然熄灭，只有台灯惨白的光线照亮习题册。林夏的影子转向我，声音带着哭腔：“你能帮我读对吗？就一遍。”我想起保洁阿姨说的“第18个”，突然明白那些失踪的人，都是被她拉来陪读的。

手册从口袋里滑落，第四条规则被红笔划出：“若听见朗读声，需用标准发音读完错题，不可中途停止。”我捡起习题册，深吸一口气，对着那道阅读理解题开始朗读。林夏的影子停在我肩头，冰冷的气息拂过耳畔，却没有再斥责。

读到“accompany”时，我刻意加重重音，林夏的影子颤了颤，透明的指尖轻轻点了点纸页。录音笔的倒计时开始倒退，屏幕上跳出新的文字：“第一遍，合格。”

就在这时，自习室的灯全部亮起，墙壁上的划痕开始消退。林夏的影子渐渐变得明亮，她看着我，嘴角的扭曲笑容慢慢舒展：“谢谢。”习题册自动合上，封面的照片变成了正常的毕业照，林夏穿着校服，笑容青涩。

脚步声消失了，录音笔停止发烫，倒计时归零。我走出307时，天边泛起鱼肚白，保洁阿姨在走廊里打扫，看见我手里的习题册，脸色骤变。我翻开册子，林夏的照片已经消失，只剩下空白的封面，而手册里的第三条规则，不知何时被划掉了。

只是没人知道，桌肚里的录音笔还在运转，屏幕上的文字变了：“还差一遍，下一个。”而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正对着307的门，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