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废弃货运码头,如同巨兽死去的骸骨。生锈的集装箱堆叠成扭曲的迷宫,咸腥的海风裹挟着铁锈和腐败物的气味,远处港口的灯火在浓雾中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张断尘拉紧兜帽,如同融入阴影的流风,无声地滑入码头第三区的指定地点——一个半开的、散发着鱼腥味的冷库大门前。
根据从脊椎杖脑中攫取的碎片,今晚与他交易的情报商“鼹鼠”,手里有关于“巢穴”近期频繁活动的核心动机线索。他明知这大概率是“巢穴”针对“归墟客”设下的又一个杀局,但他别无选择。容栖和“神性遗物”这几个字,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他必须抓住任何一丝线索。
冷库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投下惨绿的光。一个穿着臃肿羽绒服、身材矮胖的男人搓着手,不安地踱步,正是“鼹鼠”。
“东西。”张断尘没有废话,声音在空旷的冷库里带回音。
“鼹鼠”吓了一跳,看清是他后,脸上堆起谄媚又紧张的笑容:“‘归墟’先生,您真是神出鬼没……钱,或者等值的情报……”
“情报换情报。”张断尘打断他,抛过去一个卷起的微型胶卷,里面是关于守夜人外围两个哨点的无关紧要信息,但对“鼹鼠”这类人来说,足够有价值。
“鼹鼠”接过胶卷,仔细检查了一下,脸上笑容更盛,从怀里掏出一个数据芯片:“您要的关于‘巢穴’近期物资调动和人员集结的分析,都在里面了,指向城南的旧工业区,他们好像在找……”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张断尘猛地抬头,兜帽下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箭矢,射向冷库上方锈蚀的钢梁阴影处。
“嗡——!”
几乎在他抬头的同一瞬间,某种高频能量的嗡鸣声响起,冷库四周瞬间升起四面淡蓝色的能量屏障,将整个空间彻底封锁!与此同时,七八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全覆盖头盔的身影从集装箱顶部、阴影中跃出,手中造型奇特的武器瞬间锁定了张断尘!
“陷阱。”“鼹鼠”脸上的谄媚变成了狞笑,迅速退到能量屏障之后,“‘归墟客’?今天就让你的名号,变成真正的历史!”
张断尘站在原地,似乎对周围的敌人视而不见。他的大部分注意力,并不在这些伏兵身上,而是分散到了两个更遥远、更危险的方向——
制高点A,码头起重机操控室。
谢如琢如同石雕般趴伏在破碎的窗户后,手中特制狙击步枪的枪口,稳稳地跟着张断尘的身影移动。他灰褐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绝对的专注。他接到了容栖的直接命令:“评估‘归墟’威胁,若其与守夜人接触,优先清除。” 而就在刚才,他发现了另一个不速之客。
制高点B,废弃灯塔顶端。
林夙透过“月晷”的狙击镜,冷静地扫描着整个码头。她首先锁定了冷库内的张断尘,他看起来比资料影像上更加消瘦和……疲惫。随即,狙击镜微微偏移,立刻捕捉到了起重机操控室里那个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身影。
“发现‘巢穴’狙击手,‘缄默人’谢如琢。”她对着微型麦克风低语,声音平稳,“目标已确认,是张断尘。”
“收到。我已就位。”陈止低沉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他此刻正位于冷库外侧一个集装箱的阴影中,如同蓄势待发的磐石,古铜色的皮肤下暗金符文隐现。
冷库内,杀戮已经开始。
“巢穴”的伏兵显然经过特殊训练,配合默契,能量武器交织成死亡的火网,其中还夹杂着精神冲击和迟缓诅咒。
张断尘的身影在弹幕与诅咒中穿梭,如同鬼魅。他没有召唤「陨星」,甚至没有大规模使用“归墟”之力。他只是凭借着被多次锤炼的身体和那种直达本质的洞察力,在最危险的间隙中移动。手指点出,一名伏兵的能量枪管莫名扭曲报废;手肘后撞,另一名伏兵的护甲连接处悄然碎裂。
他的动作简洁、高效,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美感,以及……一种让林夙和陈止无比熟悉的、属于守夜人最顶尖战力之一的战斗节奏和发力方式。
“他的战斗风格……没变。”林夙轻声说,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微调整着压力。
陈止沉默地看着张断尘用一个精妙的、他曾见过无数次的小幅度侧身避开一道致命的射线,然后用对方完全预料不到的角度,一指“点”碎了那名伏兵的喉骨。
是他。
那个曾经在训练场和战场上让他们无数次安心的背影,此刻却笼罩在迷雾与未知的危险之中。
冷库内的战斗结束得很快。
当最后一名伏兵捂着喉咙倒下时,张断尘甚至没有喘息。他走到那淡蓝色的能量屏障前,伸出手指,轻轻触碰。
屏障剧烈波动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但并未立刻破碎。这屏障显然比脊椎杖的骨杖要坚固得多。
也就在这一刻——
“砰!”
一声沉闷的狙击枪响,撕裂了码头的寂静!
但不是射向张断尘,也不是射向林夙。
子弹来自谢如琢的枪口,目标却是冷库顶棚的一个承重节点!他要在物理上困住张断尘,逼出他更多的实力,或者……逼出可能出现的守夜人!
“轰隆!”
顶棚的钢结构应声断裂,大块的金属和混凝土朝着张断尘当头砸下!
几乎在谢如琢开枪的同一瞬间,林夙也扣动了扳机!
“砰!”
另一声枪响!一枚特制的“灵能干扰弹”精准地命中了下落的巨大混凝土块,将其在半空中击得粉碎,化为无害的烟尘!
这一枪,既是阻止谢如琢的计划,也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我们在这里。
烟尘弥漫中,张断尘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破损的冷库顶棚,先是精准地落在了灯塔顶端林夙的方向,深褐色的瞳孔缩了一下。随即,他猛地转头,视线如同利刃般刮过起重机操控室,锁定了刚刚开枪的谢如琢。
最后,他的目光回落,看向了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冷库门口,挡住了他去路的那座“山岳”。
陈止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如同深邃的海洋,里面有审视,有关切,有沉重,唯独没有意外。
三方势力,因他一人,在这破败的码头,形成了死亡般的寂静对峙。
张断尘看着这两位曾经的队友,脸上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波动,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他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一丝嘲讽,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守夜人……现在也干起趁火打劫的勾当了?”